说着他一个猛冲朝柱子上撞去。
“快拉住他。”
齐元帝惊慌喊道,早在闻相说起过去的时候他就动摇了。
那是他扳倒谢、陈两家,彻底摆脱傀儡身份之后,第一次没有掣肘的为心腹封官进爵,真正明白自己是大齐之主。那时他是真的想和丞相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给后世留一段君臣相得的美话。
只可惜,人心易变,二十年过去,他不是孤立无援的小皇帝,他也不是一心为君的寒门举子。不过他还是不相信闻相会造反,也许人老了,心就硬不起来了。
好在人救下来了,齐元帝松一口气,冷哼道,“你这是做什么?学妇人寻死觅活,一把年纪了也不嫌臊得慌。朕还没老糊涂,不会姑息养奸,也不会冤枉好人。”
闻相抹着泪感激涕零,“臣惶恐。”
齐元帝看着他颤巍巍的身子跪伏在那里,花白的头发染上血迹,叹他一句家门不幸,“若与你无关,朕——”
他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没甚意思,重拍一下桌子,“人怎么还没带到,廷尉呢?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
“陛下,出事了——”
就在肖谨之要出列请罪的时候,林公公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顾仪态的喊道。
齐元帝皱眉,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刘明远他在进午门的时候,一头撞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死了。”林公公任额头上的汗流下来,蛰得眼睛生疼。
“呵呵,真巧啊,真不愧是亲戚——”齐元帝刚压下的过火气又窜了起来,他怀疑是闻相指使刘明远自戕,来个死无对证。
林公公还有未尽之言,他攥紧拂尘,看看闻相,再看看皇帝,吞吐道,“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快说。”齐元帝不耐烦地挥手。
林公公一咬牙一闭眼,“还有刚刚宫外传来消息,丞相夫人殁了。”
“什么?”一声惊呼出自丞相之口,他上前抓住林公公的衣领,额上蹦出青筋,咬牙道,“你说什么?”
“丞相夫人殁了。”林公公被闻相的疯狂吓住了,呆呆的重复一遍。
“不可能,婉容她向来康健,怎么可能……”闻相顾不得失仪,喃喃着朝外跑去。
“查,给朕狠狠地查,到底怎么回事?”齐元帝捶着桌子,一字一字地命令道,说完捂着胸口撅了过去。
*
丞相夫人是饮毒自尽的,丫鬟发现时她的身子已经凉透了,只在枕边留下一封“夫君亲启”的绝笔信。
“妾与君自幼相识,结篱数载,夫妻恩爱不疑,妾欲与君白首偕老,奈何造化弄人。
妾之弟明远,少时失怙,长于妇人之手,性奸而行诡。是时,妾以其年幼为托,后来终酿大祸,妾悔之晚矣。然骨肉亲情、血脉相连,妾不忍刘家断绝后嗣,遂庇之。
妾以一己之私心,弃大义于不顾,陷夫君于不义,实乃愧为人妇。妾终日侍奉佛前,布施于人,不求心安,只愿妾之蠢愚恶毒,勿带累夫君儿女。
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事发,妾愧对儿女,更无颜面君,唯一死以赎罪孽。妾之死乃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妾无憾无怨,只恨不能常伴君侧、看顾儿女,妾深悔之。
诸儿女中,大儿懂事,小女乖巧,独小儿天真顽劣,妾牵挂十分,望君教导回护,不致走上歧路……
盼君珍重。
妾闻刘氏婉容绝笔。”
信中字字带泪,句句泣血,闻相阅过后,抱着刘氏的尸身恸哭不止,“婉容,你好糊涂啊。”
*
犯人畏罪自杀,包庇者业已自尽,纵然结果超乎所有人预料,事情也算水落石出了。
刘明远虽死,刘家的家产也全部充公,却还是不能解皇帝的心头之恨,他又下令刘家满十四岁的男丁流放边陲,不满十四岁的男丁和女眷一律没为官奴,遇赦不赦,最后还命人将刘明远曝尸荒野,不许收尸。
皇帝这命令下的时候痛快,执行的时候却状况百出。
刘家三代单传,到刘明远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苗,而刘明远更惨,天生没有儿子命,纳了二十八房妾室通房,愣没折腾出一个带把儿的,唯一的女儿还是正房夫人所出,所以刘明远一死,刘家压根就没有男丁可以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