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邢大雷也不客气,将钱重新揣进怀里,“兄弟大义,为兄惭愧,只叹民生艰难,哎……”
民生艰难……
能说出这样的话,连魏王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气氛凝滞,荀宇突然开口,“今年的赋税很重吗?”
邢大雷没直接回他,先向燕北向确定,“这是小弟吧。”
小弟?荀宇也看着他。
“嗯。”燕北向顶着荀宇的目光点头。
之前他为三人编了一段身世。燕氏三兄弟,爹娘死的早,魏王是大哥,荀宇是小弟,兄弟两人在尹州城外务农,他是老二,长年在外经商。今年尹州发大水,兄弟三人逃荒,路上遇到山贼,大哥中箭受伤,逃到山上避难……
这些话细听起来漏洞百出,不过邢大雷信了,还真心赞叹,“小弟长得真俊俏。”
这话说到燕北向心坎里了,他揉着荀宇的脑袋眯眼笑道,“可不是,我们阿宇打小就长的俊俏可爱,喜欢他的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
“咳咳……”荀宇重重地咳嗽两声。
邢大雷见状取笑,“小娃子还不好意思了,有姑娘喜欢是好事啊,不过还是要找一个能过日子的,我们村里的好姑娘多的是,让你大嫂替你说合说合,保你三年抱俩。”
“呵呵。”荀宇干笑,狠狠瞪了燕北向一眼,扭过头不理他。
这下闹大发了,燕北向摸摸鼻子,继续扯谎,“多谢邢大哥的好意了,我爹临终前找人替小弟算了一卦,先生说他而立之前不宜成婚。”
说完又推了魏王一把,“是吧,大哥?”
魏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啊,二弟,不过不用担心,这些年你出门在外,大哥已经替宇儿相看好人家,就等他而立了。”
燕北向:“……”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同时得罪媳妇儿和老丈人,难过……
荀宇: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不宜早娶,还定了媳妇儿?
被他们这一打岔,荀宇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等邢大嫂端上饭菜才又想起来。
一笼馒头,一盘鸡蛋,一盆鸡肉,一样青菜,一样野菜,在农家来说,算是十分丰盛了。
狗娃子坐在他爹身边咽口水。
邢大雷替他爹夹好饭菜,又招呼众人,“大家快吃。”
“哎,邢大哥你们也吃。”燕北向他们也跟着动筷子。
馒头很糙,一口下去剌嗓子。鸡是现杀的,盐放少了,一股鸡屎味儿。野菜里没有油,苦涩难咽。
抬头看向对面,狗娃子狼吞虎咽,还不时替他爹娘夹肉夹菜,吃的一脸满足,老爷子坐在主位,双手护着饭碗,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邢大雷空出嘴道,“阿爹,快吃。”
“不吃……给毛毛留着吃。”老爷子摇头,睁开眼疑惑道,“咦……毛娃子哩?”
说着就要下地去找。
嘴里嚼到一半的肉顿时失了滋味,邢大雷放下碗筷,哄道,“阿爹,毛毛睡着了,您先吃饭,一会儿带您去找毛毛。”
“不要,要找毛毛。”老爷子摇头,端起碗跑出去,“毛毛,阿爷给你带吃的了,阿爷带你去玩儿喽……”
“俺去看看阿爹。”邢大嫂抹着泪跟出去。
剩下的人除了狗娃子,都食之无味。
“毛娃子是俺和你大嫂的头一个儿子,老爷子疼得厉害,整天架在脖子上当命根子哄。八年前闹蝗灾,地里绝收,朝廷的赋税苛重,家里没吃的,毛毛为了给他爷爷省一口吃的,活活饿死了。老人后来知道,就疯了。”
八尺的汉子,说红了眼睛。
“邢大哥,节哀。”燕北向没怎么安慰过人,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狗娃子抬起头,也想用小手拍拍他爹的肩膀,可惜探不到,只好拍拍手臂,“阿爹,不难过,你还有俺。”
小家伙啃骨头啃的满嘴是油的脸上,是超乎寻常的认真,真是个可爱的宝贝……
邢大雷笑,摸摸他的小脑袋,“阿爹不难过,阿爹还有你们。”
荀宇两次听到汉子说税负重,觉得这可能是症结所在,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又涌上心头,“赋税真的很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