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然担得起。”净月顺着荀宇的手直起身,数日来他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这位殿下贪吃好坐,除了脾气好,没有一点过人之处,偏偏收了巩莽子、荆娘儿的心,和他们打成一片,话说那两个人,一个直筒子,一个夯货,可是除了将军谁也不服的。说到将军,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到了大殿下这儿硬生生成了绕指柔,以前多军纪严明的一个人,现在一路上为他破了无数次例,配马车,三餐荤素不断,同寝而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闺女呐!
看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净月不想去管荀宇为什么这么受宠,他只知道大殿下心软且是唯一能改变将军主意的人,有些话他们不能说,大殿下却可以,有些事他们不能做,大殿下却可以。
这回净月直接跪下了,就跪在其他人前面,言辞恳切道,“殿下,这些话本来不该我们为臣子的说,可是事态紧急,在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荀宇扶了他两回扶不起来,就知道他不把话说完是不会罢休了,只好正坐在他对面无奈道,“先生有什么话请将。”
“谢殿下。”净月再次作揖,“在下知道,将军与陛下父子情深,不愿意用陛下的性命冒险,若是平时,这样的赤子之心,合该大家争相效仿……可现在局势危急啊,粮草不足已经是老话,我们暂且不提,就说陛下的二十万军队马上就要到达,兵符在闻鹤手里,他一声令下,我们的后路就会被切断。除此之外,十五万潞州军,将军调走八万,边境只剩七万兵力,一旦燕国趁虚而入,百姓危矣!齐国危矣!”
两人相对而坐,平视过去,荀宇还能看到净月先生眼里闪烁的泪花,他是真的为民担忧,为国担忧,为君担忧。
哎……荀宇叹一口气,“先生说的都在理,可是父王他自有主张,不听我劝啊……再说,燕国应该不会那么快进攻吧。”
发动一场战争是需要时间准备的。从燕国知道边境空虚,到筹措粮草,再到选兵点将,最后到大军开拔,至少得半月时间,那时此间事也应该已经了了。
没想到他这么天真,净月有些失望,但还是掩了神色再接再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殿下,要是真的打进来就晚了。殿下,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大齐江山,您就再劝劝将军吧,以他对您的疼爱,一定会改主意的,殿下,大齐的未来就在您身上了啊。”
净月说完,以额抵手长跪在地,他身后的众将军也跟着跪倒在地,高呼,“殿下!”
荀宇被他们闹得手足无措,半晌无奈道,“好吧,我再去试试。”说完,爬起来一溜烟儿跑出了营帐。
“军师,你说殿下能劝动将军吗?”荀宇出了帐篷,荆娘儿拍拍屁股爬起来,问净月道。
“……”净月点头,又摇头。
巩莽子嚷嚷,“您这既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殿下想劝就能劝动,殿下不想劝自然劝不动。”净月越想越觉得荀宇刚才的态度不对,他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哎哎,军师,到底什么意思啊?”净月抬脚飘出了营帐,荆娘儿在后面跳脚。
巩莽子摸一把大胡子,烦躁道,“管他什么意思,天黑之前,将军在不下令,我们就直接出兵!”
“你敢?”荆娘儿翻白眼儿。
“你敢我就敢!”巩莽子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输。
荆娘儿痛快道,“我不敢。”违抗将军的军令,他又不是活腻歪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巩莽子蔫儿成一小团,“好吧,俺也不敢。”
“……”
“父皇,魏王真的不会提前攻——”昨晚回去想了一夜,闻襄儿还是不放心,好容易等到闻相下朝,闯进御书房,却见她爹脸色铁青,浑身怒气,“阿爹,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那些贪生怕死、左右摇摆的东西!”闻相一摔折子,“一听魏王回来了,一个个的称病,真以为这样就能明哲保身了,岂不知魏王和朕一样,最讨厌的就是墙头草!”
闻襄儿扶着肚子柔柔一笑,“不过是一群小人,父王何必跟他们置气,等杀退魏王,他们的生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闻相当然也懂这些道理,只是见不得那些人见了魏王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的丑陋作态……好容易理顺心气儿,闻相看着闻襄儿圆滚滚的肚子,露出一点慈爱,“快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