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谢青鹤指尖扣着棋篓的圆旋,对叶庆绪依然没几分好气,“你要与我怎么‘谋’?”
“你可记得自己的身份?”叶庆绪一句话石破天惊。
谢青鹤还记得自己从前的推论,却不肯对叶庆绪透露自己的任何底牌,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寒江剑派的掌教真人?莫不是你以为你是前人,我是后人,我就该对你顶礼膜拜、言听计从?俗教也说五服之外不计人伦,你掰起指头算一算,我和你差着多少辈儿了?”
叶庆绪明知道他是在胡搅蛮缠,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两人现在能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是因为彼此都拿着对方的弱点。
——叶庆绪不能让谢青鹤身死,是要以谢青鹤的皮囊辖治群魔。谢青鹤也不能杀死叶庆绪,因为叶庆绪如今穿着的是上官时宜的皮囊。
原本叶庆绪以为谢青鹤失了爽灵就是个笨蛋可以随意差遣支配,哪晓得幽精也不好对付。
“这句话说错了。”叶庆绪缓缓吐字,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慎重,“你我本是兄弟,并不差辈。”
“哦?”谢青鹤把记忆里的宗门谱系都顺了一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我是‘作、金、度、世’四位君子中的哪一位?”
叶庆绪当时在寒江剑派的地位,与上官时宜、谢青鹤一样,在拜入山门之始就被确立了掌门弟子的身份。所谓“作金度世”四位君子,正是前代掌教为叶庆绪选定培养的四位师弟。
俗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抱朴子曰,金可作,世可度。
这就是凡人与修家截然不同的两种处世心态。凡人认为黄金是天生的,人也不可能度化成仙。修家认为,通过修行,人不但可以点石成金,也可以飞升登真。
叶庆绪所在的年代,正是修众志兴满满、向往飞升登真的时候。前任掌教替叶庆绪栽培的四位师弟,分别以“作、金、度、世”为号,是赫赫有名的仙门四君子,这四位君子至今留有偶像立在寒江剑派东南西北四方门户,其名气甚至比叶庆绪祖师还大几分。
叶庆绪摇头:“都不是。你若是他四人中之一,当年我们就剪除了魔患,哪里会遗恨千年?”
“那我究竟是谁?”谢青鹤问。
“你为何要把我遗留的那方小世界留在祖师像手心?”叶庆绪反问,不等谢青鹤考虑,他已给了自己的答案,“你怀疑我,不信我,却对创派祖师深信不疑。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谢青鹤总觉得他在挑衅自己。说事就说事,搞这么多反问句是干啥!欺负老子没爽灵吗?!
叶庆绪话音刚落,谢青鹤的巴掌就啪地拍在棋盘上,震得桌上的香炉、棋篓纷纷起跳。
叶庆绪被他拍得不可思议,好好说话你发什么脾气啊?
就听见谢青鹤理直气壮地骂道:“你还想不想谈了?想谈就直说!一个劲儿地问我,问我干什么?我若是都知道了还要你来说?”对,我就是没了爽灵,就是笨。笨怎么了?笨又不可耻!
叶庆绪目瞪口呆,差一点就要被谢青鹤搞疯了。
分魂之事,谢青鹤是开天辟地第一个。此前叶庆绪绝没有见过任何分魂之人。换句话说,像谢青鹤这样走丢了爽灵,只剩下幽精和胎光变得又蠢又刁还凶蛮得理直气壮的人,前所未有!
——真正的蠢人不会有谢青鹤此刻的修为能量,谢青鹤现在就是智不配位、力量拉满的典型。
他现在虽然不聪明,但是,他聪明时留下的那缕剑气是真的很能打啊!
憋了片刻之后,叶庆绪镇定下心神,平心静气地说:“因为你是示霈祖师留在法印中的一缕生灵,在世间修行万年之后,恰好在我那一世获得真身。虽没有正式拜入宗门,却与我兄弟相称。”
谢青鹤指了指手上的寒江剑环:“你说,我是这个玩意儿?”
叶庆绪点头肯定:“否则,历代寒江法印都是印玺形状,为何到了你的手里就化作剑环?你平时祭炼此剑,心中难道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如臂使指的畅快?不觉得它与普通剑气不同?”
谢青鹤不大记得住祭炼寒江剑环的感觉,至于说如臂使指,他用什么武器不是如臂使指?就连伏传的慕鹤枪落在他手里都是如臂使指。
他对叶庆绪深怀戒心,并不深信叶庆绪毫无证据的说辞。
但是,情报还是要继续套下去:“我是寒江法印,然后呢?”
“你问我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