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彤坐在谢青鹤身边,服侍茶水,闲聊了几句:“父亲背上旧患好了许多,这两日都没有再揉药油,说是千恩万谢康健之德,等先生这处安置好了,他再提上拜谢的礼物,与刘先生前来拜访。”
这就是问什么时候方便了。谢青鹤笑道:“好啊,扫榻以待么。哪一日都方便。礼物就不必带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他老人家今天提来,改日我还得再给他提回去。”
谢青鹤客气说不要带,庄老先生登门也不可能真的不带礼物,庄彤就是陪着打个哈哈。
早在贺静和原时安来之前,谢青鹤就指导庄彤习练了今日的功夫,打了个岔过去,谢青鹤又摸了摸庄彤的脉象,问他起居饮食,说:“明日也是个好天气。仍是日升之时,你不必乘车,直接从家中走到我这里来,吃了午饭再回去。”
庄彤当务之急就是养身治病,其他的都可放下。今日已经耽误了学中授课,看样子明天也要放了学生的鸽子,他想着回家跟父亲商量暂时把课停了,嘴里恭恭敬敬地答应:“是。要叨扰先生了。”
原时安写字比较快,很快一幅字就写完了,送到谢青鹤手里。
“原公子书法筋骨匀亭,开阖间法度井然,开蒙时当有名师指教,功力不浅。”谢青鹤将那副字放在面前茶桌上,并不怎么爱惜,“不过,有些年没好好写字了吧?”
原时安被夸了两句,脸上也有些矜持的笑意,哪晓得谢青鹤说话毫不客气,转头就喷。
“有名师开蒙,原公子的书法是入了门的,照着旧学慢慢习练就是了。每日练上半个时辰,功夫自然就到了。”谢青鹤将那副字还给他,态度很明显,这个徒弟他不肯收。
原时安出身权贵之家,也受万千宠爱、心高气傲。他对谢青鹤的才学是折服的,不过,若谢青鹤是个七老八十的白胡子老头儿,这么拒绝他一次,他还能腆着脸再求,偏偏谢青鹤自己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坐在人堆里稚嫩无比,原时安看着他的模样,实在是生不起高山仰止之心。
所以,谢青鹤把他的字还来之后,他客气地说:“多谢先生指点。”也没有再说什么。
贺静却在此时抬起头来,替原时安说请:“蒋先生,不是他偷懒不练字,他家……”
原时安低声道:“贺兄。”
贺静只好闭嘴。
谢青鹤问道:“是有难言之隐,不可告人么?”
原时安毕竟还是很想跟随谢青鹤写字,犹豫片刻之后,说道:“倒也不是不可告人。某四岁开蒙,五岁执笔写字,也曾醉心书法。此后家里生了些变故,专心生计,无暇他顾。”
他看着自己写的字,已经尽力去写了,却也看得出来,与从前巅峰时相差太远。
字之一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先生责怪得有道理。我如今家累已无,仍旧散懒不敬,终日饮酒作乐,并未想起翰墨笔端。昨日拜访庄兄,约定今日来拜见先生,我也不曾铺开纸墨事先润笔,临时提笔,一纸荒唐。先生厌我惫懒怠惰,见字不端,我……是该担着的。”原时安诚恳地说。
他还是想拜师,只是刚开始不好意思对着少年模样的谢青鹤说好话。
这会儿有了个梯子让他踩着,原时安马上就跟了上去,认错态度非常端正诚恳。
谢青鹤听着点了点头,突然说:“束脩要丰厚些。”
大凡年高德劭的老先生都耻于谈钱,像谢青鹤这么直白要高价学费的,还真是非常少见。这句话把在场几个人都震惊了,原时安也呆了一瞬,才不迭答应下来:“是,是,多谢先生。”
到贺静交卷时,谢青鹤就非常满意,就着那幅画那笔涂了几下,直接就教上了。
原时安与庄彤也都懂得作画,谢青鹤在贺静画中涂抹的两笔不啻于点睛之效,不止贺静看得拍大腿叫绝,原时安也庄彤也各有所得。
谢青鹤对贺静递来的这幅画就珍惜许多,小心地捧着,笑道:“你么,交一条五花肉就行了。”
贺静连忙起身拜师,乖乖地说:“先生,我家有钱,束脩也是极丰厚的。”
众人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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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鹤一连半个月都守家不出,晴天就让庄彤步行来家里修行,雨天就叫庄彤坐车来上课。贺静与原时安也是隔天就来家里上课。自从接待了庄老先生和刘先生之后,刘钦也喜欢傍晚溜达过来,陪谢青鹤喝点小酒,下上两盘棋,谢青鹤喜欢听他说老家的故事,也就不嫌他麻烦,欢迎他来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