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静吃惊地说:“你家里搞成这个样子,你还要去赵家过大礼?!”
原时安给了他一个眼色。
贺静恍然大悟。
这事的重点不是去赵家过大礼,而是必须帮先生把他的小姐姐从赵家弄出来。
谢青鹤摇头说:“也不必弄得那么麻烦。户部员外郎不是多大的官儿,住处打听起来不容易。你差个认路的下人,我和二姐姐下午去赵家走一趟就是了。”
原时安说过两天过大礼,把蒋幼娘接回家来,谢青鹤却连两天都不愿意等,下午就要去接。
在这种涉及到别家千金闺秀的事上,原时安也帮不上忙。哪怕赵小姐是他马上就要过门的妻子,成婚之前双方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原时安就算想帮忙讨人,也是师出无名。
原时安歉然表示没能帮上忙,贺静也叹了口气:“我舅家倒有几个姐妹,以前跟赵小姐玩过。可惜靖西侯坏了事,连带着昌西侯也吃挂落,我也不敢去请姐妹们去赵家走动。”
昌西侯就是赵小姐的外祖父。
谢青鹤听出其中的隐情,问道:“说说吧。你家怎么回事?”
赵小姐的外家已经没落到贺静的表姐妹都不敢走动的地步,处境必然很艰难。原时安身为迁西侯府的世子,本身嗣位就不大稳固,为什么还要和处境艰难的赵家小姐联姻?
原时安沉默片刻,说:“我其实不打算继续占着迁西侯世子的位置。”
换句话说,选择与赵小姐联姻,就是他故意辞让世子位的诚意。
“如今的迁西侯是我父亲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是我的叔父,自幼与我关系十分亲厚。他的妻子焦夫人是我的姨母,我六岁时,母亲因生产亡故,父亲无心再娶,家中由叔母主持中馈,我就由叔母照顾长大。还有祯弟,他与我年纪仿佛,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看待。”
“在我十四岁时,父亲就上书为我请封了世子之位,那时候谁都没想过……我父亲会在一次刺杀中死去。”
“那时候朝中余阁老权势滔天,靖西侯与宁郡熊太守都是余阁老的爪牙,我父亲自幼就与靖西侯互相看不顺眼,彼此龃龉颇多。在我父丧一年之后,家中按照成例,上书为我请封。靖西侯使御史弹劾,说我三年父孝未满就着急请封爵位,是贪婪不孝,应该剥去我承爵的资格。”
“余阁老就假惺惺地出面和稀泥,把爵位给了我的叔父,也就是如今的迁西侯。”
“好在陛下还记得我父亲年少时的几分忠诚,给余阁老情面,把迁西侯的爵位给了我叔父,也给了我父亲情面,没有剥夺我的世子名号,大概意思是,等叔父百年之后,爵位仍旧还给长房嫡支。”
“我其实……”原时安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避让了很多年了。”
若非存心相让,堂堂迁西侯世子,为什么不在京城侯府待着,却要去千里之外的羊亭县求学?
靖西侯没坏事的时候,原时安拖着婚事,不肯与赵小姐完婚。反倒是靖西侯服罪之后,他才去与赵家商议了婚期,打算娶赵小姐过门。林林总总,都是顾念旧情,都是存心相让。
只因为他没有马上上书请辞世子名分,才因婚事回到京城,即刻就遭到了致命的暗害。
第168章 溺杀(14)
以谢青鹤的本意,并不想把神鬼之说大肆宣扬。
世人热衷于探究生前死后的去处,多半缘于对死亡的恐惧,许多俗众迷信之教也喜欢宣扬地狱之苦,以此恐吓百姓奉养皈依。寒江剑派就从来不搞这一套,入世传教时更喜欢教人珍惜现世,把握当时,不去寄望虚无缥缈的前世来生。
原时安与贺静都是正儿八经的儒教学生,讲究的也是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沦落到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地步,是要被抨击耻笑的下流作派。
这是一条。
另外谢青鹤考虑的则是,他这辈子是打算以书画经学立身于世混饭吃。
就跟庄老先生一样,一辈子科举不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学问够□□,文蕴够丰厚,多的是达官显贵捧臭脚。蒋占文那种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万年老秀才都能小□□活,他养几个姐姐绝没问题。
为了走归隐山林的文宗路线,谢青鹤也不能刚出道就给自己挂上个能招魂的神棍人设。
所以,不管昨夜贺静怎么追问,谢青鹤都避而不谈,只做事不解释。
现在原时安不顾迁西侯府的体面,说了家里的人事纠葛,摆明了就是白捡了爵位的叔父一家出手谋害,可想要拿到切实的证据,还得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下的手,害人的原理是什么——也不能说我丢了钱,隔壁邻居突然发了财,那就一定是邻居偷了我的钱。凡事还得看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