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_作者:藕香食肆(762)

2021-07-02 藕香食肆

  说者未必无心,听者敏感有意,蒋幼娘对此早就积了一团火气。

  “二姐这么担心爹娘,明日我陪你回家去看一看呗!”蒋幼娘冷笑着啪地放下筷子,“若是爹娘吃糠咽菜、受尽排挤,正好叫爹爹带着我去安家赔罪。只要我死了,安家就不会记恨爹了,说不得还能继续赏爹一口饭吃。”

  蒋二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姐姐这话说得有意思。刚出门玩了一天,回到家里大家都很累了,坐下来好好儿地吃一顿饭,你非要扫兴,说起爹娘来。到底是谁尖酸刻薄,半点见不得人好?我也想问问二姐,你只管叨逼叨,爹娘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出个主意给爹娘解围啊?除了拿我去安家抵罪,你倒有什么法子去解救爹娘?你压根儿也没办法,只管嘴里叨叨,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逼我去安家送死抵罪?!”蒋幼娘怒问道。

  蒋二娘解释说:“我只是挂念爹娘,没有要叫你回家抵罪的意思。你不能这么误解我。”

  “我怎么就是误解你了?你只管嚷嚷又不出主意,不就是想叫我和弟弟想办法吗?你要孝敬爹娘自己不往上顶着,倒是一推四五六,都撂我和弟弟头上来了?合着你就嘴上大孝女呢?我蒋幼娘再不济也孝之顺之让他俩卖了一回!你替爹娘做什么了?你就只管挤兑我?!”蒋幼娘愤怒至极。

  显然,被父母强行卖给赵家做养女之事,蒋幼娘不是不怨恨,只是被孝道压迫不敢控诉罢了。

  蒋二娘特别委屈:“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哪来那么多怨气。都冲着我来了。”

  ……

  姐妹俩就这么吵了起来。

  她俩在家也常常吵架,蒋二娘出嫁之后,姐妹感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姐妹间的吵架是不能声张的,若是被弟弟听见,告到张氏跟前,两人都要挨打。所以,她俩吵归吵,都没有去拉着谢青鹤评理的想法。不过,头一回当着弟弟的面吵架,两人都尽量阐述自己的道理和委屈,想让弟弟主动出面裁决。

  哪晓得谢青鹤眼皮都没有抬,低头自顾自地吃饭。

  ——两位姐姐吵架,轮得到他当裁判吗?谢青鹤一顿饭吃完了,姐妹俩还在吵。

  蒋二娘已经开始哭了,蒋幼娘则非常愤怒:“你哭什么?有事说事,闹得好像我欺负你!”

  哭泣的蒋二娘并非没有战斗力,她就是喜欢哭,哭着哭着还要带泪反驳,跟蒋幼娘吵得不依不饶。姐妹俩心里都积攒着火气,且都认为对方德行有亏,谁都不肯认输。

  谢青鹤离席去漱口,换了燕居常服,打算做晚课休息了,蒋二娘与蒋幼娘居然还在吵。

  两人饭也不吃了,从餐厅吵到了廊下,又从廊下吵到了厨房。厨房隔着谢青鹤居住的堂屋有一整个院子的距离,两人的吵闹声清晰地传入谢青鹤耳里,意思很明确——需要人拉架,需要人评理。

  谢青鹤在点亮的烛台前坐下,听着门外的吵闹声,仍没有去劝阻的想法。

  两位姐姐吵架,他不肯去劝架,和他“守着卑幼本分敬重姐姐”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就是不肯接茬罢了。如蒋幼娘所说,蒋二娘只会嘴上挂念蒋占文与张氏,她没有帮扶爹娘的本事,只会哀愁。

  蒋二娘与蒋幼娘争吵的根源来自于对爹娘的挂念,谢青鹤要劝架就得应承解决此事。

  谢青鹤压根儿就不想解决这件事。

  他认为蒋占文与张氏就是自作自受。若他俩不起心把蒋幼娘卖个好价钱,叫女儿做妾去攀侯府的高枝儿,哪里会有今日之祸?当日种下的就是祸根,做梦想得福果,世上岂有这等好事?

  当日得知蒋幼娘被送去京城做陪媵,匆匆从蒋家走出的那一刻开始,谢青鹤就不再是蒋英洲了。

  蒋家夫妇是死是活,活得好不好,是不是被安家迁怒刁难……都与他无关。

  谢青鹤披上斗篷,出门吩咐舒景:“点个灯笼来。”

  舒景见他是要出门的架势,连忙去取了灯笼点了送过来,问道:“主人,奴服侍您出行?”

  谢青鹤摇头,吩咐道:“你在家守好门户,我今夜不回来了。”

  家里还有女眷在,若谢青鹤一夜不归,势必要舒景在家看守门户。舒景也不敢问他这会儿出门是要去哪儿,轻轻拉上院门,提着灯在前引路,一直把谢青鹤送到了坡下。

  拐弯过去就是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的酒楼,谢青鹤接过灯笼,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