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厢很严实,就连窗子都被厚厚的布帘遮挡着,让人完全看不见车厢里面的情景。
即使到了萨尔狄斯面前,马车里依然毫无动静,里面的人明显不打算下车露面,不止如此,她至始至终都默然无声。
面对许久未见的儿子,她甚至都不曾开口问候一声。
而同样的,站在马车前的萨尔狄斯也不曾对她发出一声问候。
明明应该是至亲的母子见面,场面却极为沉默。
气氛冷得如同此刻笼罩着斯顿大草原的寒冬一般,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口。
萨尔狄斯淡淡地看了马车一眼,说:“王妃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先送她去休息。”
马车再度动了起来,驶向一位侍从引领的方向。
只是刚行驶了十多米,大概是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驾驶马车的车夫又停下马车。
一侧窗子里厚厚的布帘动了一动,露出一点缝隙。
从那点缝隙中隐约能看见流金似的长发。
一个宛如低声调的琴弦般动听,却淡漠得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在路上听说,少祭在这里,是吗?”
原本已经转身打算离去的萨尔狄斯脚步一顿,他回头,异色眼眸盯着窗子缝隙中露出的和他相似的金色长发。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答了奥佩莉拉王妃的话。
他说:“是。”
他只说是,不曾多说一个字。
得到回答的王妃亦没有再开口说话。
布帘落下来,重新严严实实地挡住窗口。
马车再度行驶了起来,逐渐远去。
…………
夜晚已经降临,政事房里的灯火已经点燃。
纳迪亚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疤痕,盯着弥亚看了半天。
弥亚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问:“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纳迪亚纳闷地说:“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你和王妃有哪里相似。”
“啊?”
“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比起这边这位王子,你才更像是王妃的亲生儿子。”
“…………”
弥亚无语地移开目光,懒得搭理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纳迪亚一摊手。
“我又没乱说,她对你真的就和别人不一样。安提斯特,你说是不是?”
坐在一旁铺着软垫的木椅上,安提斯特沉思了一下,难得没有反驳纳迪亚的话,而是点了点头。
“嗯。”他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以前开始,王妃对弥亚的态度似乎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以大祭司的身份,所以比他人更加容易接触王妃的伊缇特比纳迪亚更能体会到这一点。
他抬头,看向弥亚。
“弥亚,你知道原因吗?”
弥亚正要摇头,忽然晃神了一下。
……
寂静的房间里,那只柔软白皙的手指捧着他的颊。
一个极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微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她说:【你是……‘希望’。】
…………
“弥亚?”
萨尔狄斯的喊声唤醒了失神的弥亚。
弥亚从突然浮现出的记忆中醒来,他一抬头,对上了紧紧地凝视着他的异色双眸。
他想起王妃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想起月神的老祭司曾经对他说过的预言。
【希望】。
那究竟是……?
思索着的弥亚刚打算将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说出来,突然一个沉闷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名身穿白甲的中年将军走进政事房。
他的眉头紧皱着,陷出深深的川字纹。
他的脸上神色郁积,眉宇间透出一丝疲惫,眼底沉着浓浓的忧色。
枪之骑士团的统帅沙拉姆。
老将军纳尔特之子。
亦是被废的王太子帕斯特的舅父。
进入房间后,他一抬眼,目光从萨尔狄斯和弥亚两人身上扫过。
这一刻,他的眼底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和对面的两人本该是敌人。
王位之争,注定他们之间的斗争不可能罢休。
以他和他的父亲的性子,哪怕是玉石俱焚,也不可能向萨尔狄斯低头。
可是现在……
沙拉姆向前一步,他俯身,单膝落地,跪在萨尔狄斯身前。
他低着头,沉声道:“沙拉姆奉陛下遗令,率领枪之骑士团归于您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