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现在性格外向活泼,思维敏捷,反应迅速。那是一种极端反应,是大脑将他的负面情绪进行长期的自我阉割的结果,一旦触发反弹,后果很严重。’
‘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让这个孩子见到大面积的鲜血,也不要让他处于幽暗的密室中。尽可能不要在他面前提到那个孩子。’
‘哪个孩子。’
‘沈音,他的亲妹妹。’
扑通
二人坠入湍急的水流中,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楚歇浑身因疼痛而痉挛起来。
无数的声音随着水流声涌入脑海。
‘早些年他妈妈曾带着两个孩子强迫性自杀,两次。第一次三人成功获救,第二次一死一伤。他妹妹沈音现在还时不时进重症监护室,我们一直在建议他这样的经济状况可以放弃治疗……’
‘他终于在上周同意了。’
不知经过多久的冰冷,许纯牧拽着楚歇上了岸,却见那人陷入昏迷怎么也唤不醒,只不断地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就像陷入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这个孩子,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只有他,活下来了。’
他想起来了。
当年那一场烧炭的自杀里,妹妹因为救助不及时,根本没能完全幸免。那么多年来脑损伤造成的器官衰竭一直让她病弱又痛苦。
是他一定要她活着,是他自私地离不开那个孩子。
是他这么多年来拼了命赚钱,为她续命。
因为他不想一个人。
走投无路时他去偷过,抢过,正路邪路想尽一切方法,没有时间绝望,也学不会彷徨,连续三年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他赚了很多很多钱,可还是不够,不够治好小音,不够让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活下来。
在签下放弃治疗的同意书后一周,他回到了那个妈妈死去的老房子里。
像当年的妈妈一样,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他是这样死的。
是这样,穿书来到这个世界。
是他忘了,忘得彻彻底底,误以为他在这世上还保有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强烈的共情之下,楚歇与那个占据自己原本身体的灵魂短暂地共享视线,眼睛微睁开一线,看到许纯牧浑身是血地倒在河岸边。楚歇闭眼,在一片黑暗里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歇斯底里:“救他,救他!救许纯牧!他受伤了你看不到吗!”
楚歇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只在那一团黑暗里蜷缩着。
小音死了。
“救他,快救他……”那个人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原本狠厉的声音竟化作恳求,“求你了……救他!”
迫切想要回去的现世,对他而言成了真正的地狱。
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哥哥……’
一声呼唤灌入耳朵,让楚歇如死灰一般的心再次燃起。
那呼喊一声比一声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怎么忽然晕倒了……”
‘楚歇’心甘情愿让出片刻的躯体,楚歇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听到那远在天边却近在耳畔的声音心情无比激动。
刚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真看到小音的脸,她正躺在病床上,但是已经能坐起来了,正在乖巧地吃着寡淡的汤饭。
清癯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哥哥醒了,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忽然昏睡过去了。”
他颤抖着抬起手。
明明签下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
小音怎么可能还活生生地在面前。
手还没碰到那张脸,刹那间魂魄撕裂一般的痛楚再次从周身传来楚歇再一次被逼出那一具身体,沉入黑暗中。
“救许纯牧!”
那个声音再一次在黑暗中响起。
“她还需要进行二次手术,已经有配型成功的肝,沈楚,是我救了她。我能救她,也能放弃她……你听清楚,许纯牧死了,我就让你妹妹也活不了!”
楚歇心中的绞痛渐渐缓释,慢慢地,身体好像找到呼吸的频率。
松了一口气后翻身吐出一大口水。
“你救了许纯牧,我就把这个身体还给你……彻彻底底还给你……我只要他活着,你明白了吗。”
楚歇还没完全醒来,在那一片黑暗里重振旗鼓,好像是枯竭的泉眼里再次流出源源不断的清流一般。
“好,好……你救她,赚钱,让她手术……让她一辈子开开心心,我知道你是楚歇,我会救许纯牧,你……你要好好对小音……她很懂事,她跟我一样怕血,怕暗处,怕密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