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叫祁洛。是祁宁为他取的名字。
祁洛确实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明明是孩童活泼天真的年纪,但祁洛总是缩在房间的角落一整天都不愿意动。他拒绝除祁宁以外任何人的靠近,甚至有一次白莫想替他盖上被子时,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抽红了手背。
那时祁洛的模样让白莫想起了被虐待过的流浪猫狗。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白莫,浑身都紧紧地绷着。明明是防备的样子,可白莫却看到祁洛扫过自己红肿手背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和慌乱。
祁宁没有跟任何人提过祁洛的来历,包括白已良,她只是偶尔会用悲伤怜惜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当第二天祁宁问起白莫手上的伤时,白莫只是模糊地解释:“不小心摔倒了。”
没人注意到祁洛本来在听到祁宁问时,就下意识地低下头、紧紧抱住自己蜷起的双腿。然而白莫的话让他愣在原地。
当祁宁离开后,白莫转过身朝他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时,他的双臂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有些颤抖。
白莫真正知道祁洛的异常时是在不久后的一个夜晚。
本和他一个房间的祁洛不知道去了哪,白莫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爬下床去找。
他听见从杂物间里传来的动静,因为不想吵醒父母,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推开了门。里面的景象白莫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条巨大的黑蛇,金色的竖瞳盯着白莫,他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契魂。
可他所见过的契魂,要么是小巧漂亮的银蝎子,要么是毛发柔软的白猫,这条发出嘶嘶声、能一口将他吞下的巨蛇把白莫吓坏了。
白莫瞥见祁洛正躺在地上,他身上无数的伤口已经把睡衣染成了血红。
“快......走......”
祁洛的半边脸青肿得不成样子,他艰难地睁开半只眼睛朝白莫嘶哑地喊:“走!”
那条蛇似乎被激怒了,它猛地抬起尾巴朝祁洛打过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祁洛听见耳边的闷哼声,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被白莫护在怀里,而白莫正痛苦地急促喘息。
“不怕,哥哥在。”
明明只是几个字,可祁洛的眼泪却怎么也憋不住,争先恐后地往下掉。
他伸出手,紧紧地攥着白莫的衣服抽抽搭搭地说:“哥哥,我好疼,我好疼啊。”
祁洛在今天晚上之前从来都没开口说过话,这会儿的小小声音让白莫心疼得不行。
那条大蛇在祁洛的哭声中消失不见,等白莫用“木”治好自己和祁洛,两人又悄悄收拾好杂物间时天已经快亮了。
祁洛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可却固执地拽着白莫的衣角不松手、更不愿闭上眼。
白莫无奈,只能钻进祁洛的被窝,抱着粘人的弟弟睡着了。
他们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祁宁和白已良。后来某天白莫问祁洛关于那条大蛇的事情时,祁洛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浑身颤抖、害怕极了。
于是白莫就再也没问过。
突然眼前开始模糊,记忆融合戛然而止。
等白莫从头痛欲裂的状态中缓和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黑豹的身影,而本来窝在枕头里的黑猫已经变成了个不着寸缕的人。
白莫凑过去,替以婴儿姿态蜷缩着的祁洛仔细地掖了掖被子。
他看着祁洛毫无防备的睡颜,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拽着自己衣角的孩童。他轻轻地摸了摸祁洛柔软的发梢。
记忆里的书上说,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契魂。
如果那条巨蛇是祁洛的契魂,那黑豹又是什么呢?
他联想到没有契魂的自己,联想到黑豹含糊的话语、对祁洛仇视的态度。
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吗?
白莫重重地呼出口气。
今夜,又是无眠。
========
艾丽克丝做了个梦。
她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在华丽的走廊里漫步,远处的人们在互相攀谈,举止优雅。
“艾丽,快过来。”
她回过头看着呼唤她的人。
灯光太晃眼了,艾丽克丝走近后才看清那是一对夫妇,女人挽着丈夫的手臂,耀眼的金发搭在她的肩上,十分美丽。
女人朝她招招手,然后伸出双臂做出等待拥抱的姿势。
就在艾丽克丝迈出第一步时,突然之间灯光全部熄灭,四周一片寂静。
手中一轻。她抬起头时眼前已经是一只丑陋巨大的怪物,它长长的舌头正卷着一只白兔子,兔子痛苦地挣扎着,却在艾丽克丝的注视下被卷到了一排锯形的牙齿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