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一点类似软弱的情绪。
更别提哭。
要真说，可能偶然几次清晨醒的时候，能见到人睡眼朦胧的，分泌出一点生理泪水。
再没有过了。
他居然让陆昀哭了。
“为什么这么晚了, 要到这里来？是看见哥哥嫌烦了？在家里都待不住了，还要出来找第二春？嗯？春天都还没来呢。大晚上的，冻感冒了怎么办啊。”
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变得哽咽起来。
沈肆顿时慌了手脚，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这时候了，陆昀还是那个陆昀。
他轻手轻脚的摆弄着已经傻了一半的青年，将他的外套整整齐齐的穿了回去。
“说话。”
“是什么意思？真的决定要去找第二春了？”
陆昀低头，给他系好领带之后，轻声问道。
青年注意到，眼前的人的眼睛更红了，似乎隐隐有水光浮现。
似乎只要他一点头，那漂亮的眼睛立刻就会难受的掉下眼泪来。
沈肆突然觉得嗓子卡住了一样，干涩的难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点头还是摇头。
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等到身份对调的时候，他才发现，怪不得陆昀总是纵容他。
倒也并非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吧。
只是......这样一个人哭起来，总是叫人感同身受，总是叫人很难受。
沈肆甚至没心情去思考是非对错了。
他现在只是为自己的恶劣抱有后悔。
他现在只是不想看到陆昀哭。
只是不想看到陆昀哭。
他迫切的希望陆昀像以往一样展露笑颜。
不管是冷淡的，客气疏离的，或者是什么样的。
总之——
他想看他笑，不想看他哭。
......
陆总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一句回答。
他甚至觉得没勇气再去看沈肆的脸了。
一声轻叹融进风里。
陆昀没再强求，他轻轻拍了拍沈肆的头，转身就走。
如果沈肆真是那么想的，他确实也没必要在死缠烂打惹人嫌了。
毕竟，只要沈肆开心，就怎么样都好。
沈肆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在黑夜中落寞的转身，冷风吹起他西装的衣摆。
沈肆恍惚的看了一眼表，才发现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吗？
新年伊始。
辞旧迎新？
好像也是一幕不错的戏码。
他之前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为什么真的到了这时候，反而难受的要命呢。
他想追上去，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
于是青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小，几乎要与萧瑟的黑夜融为一体。
他忽然清醒过来，一路狂奔，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短短的路却像是花掉了一辈子的时间和力气。
——去追逐。
毫不顾虑的奔向那个人、
然后，抱住他。
“......陆哥。”青年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过大的力气撞得陆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一秒，却被人猛地抱住。
初初脱离青涩的男生，眉眼精致，漂亮夺目，此时因为快速奔跑而微微张开喘气的嘴唇，以及他颤抖的手，陆昀无一不感受到。
他觉得血液好像都冻结了。
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
假如人只是碳水化合物，假如人只是宇宙中的尘埃一粒，那我们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陆昀时常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一切似乎迎刃而解。
假如人只是尘埃一粒，那么今天的奋力奔跑，今天的相拥，又是因为什么呢。
假如人的生命非要赋予意义的话。
那么，他活着的意义，大概是......
——爱。
分明狂奔的是沈肆，但陆昀却反常的呼吸急促起来了。
“阿肆，你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陆昀几乎失了他一贯都有的仪态。
模样实在算的上是狼狈。
如果沈肆足够恶劣，这时候菜慢悠悠的松开手，说一句，拿你开心啊。
恐怕，他的表情会很好看吧。
沈肆如是想着。
可惜，他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京城的冬天确实有些冷。
找第二春还太早，第二春还没找到，先被这风给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