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堂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想用寻短见的方式逼隋驷觉得愧疚,让隋驷同意结婚,用剃须刀的刀片其实就可以。
但柯铭在尝试比对过之后,没有用刀片,而是直接砸碎了一扇玻璃。
柯铭想要的,不只是隋驷的愧疚。
系统愣住:“不是吗?”
“柯铭足够聪明。”俞堂说,“他很了解隋驷。”
隋驷当然不是不会产生愧疚。
他会愧疚,会自责,会因为自己给别人带来的痛苦而感到抱歉,甚至比起一般人,在遇到这种事时会更后悔和无地自容。
——但这些愧疚、抱歉和无地自容,不会转化为任何实际行动。
他只是沉浸在这样的负罪感里,然后“已经因为这件事无比痛苦了”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他原谅自己的理由。
柯铭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些,他要的也不是隋驷的痛苦和负罪感,这些东西不能当钱花,不足以留住隋驷,也不能解决他们面临的任何困境。
至于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够稳定,不够可靠,不能产生利益,更没有任何一点是柯铭需要的……
系统不解:“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下这样大的血本,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系统翻了翻柯铭的设定:“他的舞台类型是FunkDance里的Locking,对手部动作要求很多,一旦割断了韧带——”
“一定割断了韧带。”
俞堂截了张图,点开看了看:“如果不是割脚腕寻短见太奇怪了,他应该更想选跟腱。”
系统:“……?”
俞堂拍了两下系统,又切出另一块光屏,预先准备在旁边。
柯铭想得很清楚。
不能跳舞不可惜,他马上二十七岁了,即使没有这次足以毁灭他事业和前程的冲击,能留给他的舞台时间也已经不算太多。
与其等着体力和身体状态一点点衰落,在无数群嘲里撑到撑不住了再改行,还不如停在最巅峰的状态。
他们拿到的剧本只到两个人结婚为止,没有更后面的剧情。但俞堂大略猜得到,就算没有这次的意外,再过个一年半载,柯铭也会找机会让自己不大不小受个伤,不得不“遗憾”告别舞台,向新的方向转型。
……更何况在眼下的局面里,这种时机稍纵即逝。
再早一些,网上的舆论风波还没彻底掀起来,再晚一些,公众的强烈愤怒就会被时间淡化。
柯铭无疑也想过救场,但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任何再挽救的余地了。
“救不回来,只能越拖越糟。”
俞堂说:“柯铭的经纪人辞职了,经纪公司卷进新劳动法案,要进驻检查组进行全面调查,也已经没有多少余力替他周旋。”
如果柯铭再什么都不做,等七天过去,一切尘埃落定,什么都再来不及。
但冒险搏一把……说不定就还有最后一点机会。
系统努力想了想:“所以他必须出去……他是为了保外就医,好提前出去?”
俞堂:“还不止。”
“还有什么?”系统想不出,“到了这个时候,他说出的什么还有人信——”
俞堂摸过遥控器,打开了备用光屏。
画面里,柯铭才被紧急送医没多久,就不慎被八卦记者和狗仔水泄不通拦住。
拘留所的陪护人手不够,一时还不能彻底驱散开聚集的人群,被围了个结结实实。
无数长枪短炮的镜头下,柯铭深埋着头,他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声音格外低:“我替隋老师……向所有人道歉。”
……
拘留室里,隋驷霍然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柯铭说出了所有的事。
柯铭承认了他们这些年的地下恋情,承认了隋驷是为保护他,为了分散公众对他的敌意,才会和喻堂假结婚。
而喻堂这些年受到来自隋驷的冷暴力,也全是因为柯铭一直以来都嫉妒喻堂,是因为他,隋驷才会冷待喻堂。
柯铭承认了喻堂这些年的确只拿着最低的助理工资,承认了喻堂一直都住在工作室,他一直都知道,可从来也没有提醒过隋驷。
柯铭说,他早就发现喻堂的状态异常,早知道喻堂需要偷偷吃药才能维持工作状态,但因为私心,没有出手帮忙。
柯铭深埋着头,他险些死过一次,像是被负罪感彻底击垮了,断断续续、声音低微地承认,他是替隋驷去见喻堂,因为他知道喻堂看见自己会痛苦,他想要用这份痛苦逼喻堂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