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誉北掀起眼帘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陛下好文采。”
殷怀急中生智,连忙解释说:“常听柳相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耳濡目染罢了。”
闻殷誉北单手撑着下颔,闻言偏头望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殿下近日似是常和柳相来往。”
殷怀以为他起疑了,艰难解释:“不是,就是柳相常在朕耳边念叨,念的多些自然就会了。”
殷誉北又收回视线,望向将月光揉碎的江面,窥不清他的心思。
刚才他还救了自己,虽然想道谢,殷怀犹豫了一会还是作罢,若是他开口道谢那才是奇怪。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坐着,殷怀也找不到劳神费力找话题的理由,于是也自得其乐。
发呆之际他又想起了一桩事。
殷誉北称帝登基后,有不少眼力劲好的世家贵族纷纷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可他对此不为所动,根本连眼神都不舍得施舍片刻。
那时他和长善的纠葛还未公知与大众。
于是有心思活络的臣子思考,他会不会是有断袖之癖。
大殷民风开放,喜欢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又马不停蹄的为他物色了不少绝色少年入宫,可这些佳人下场都很惨。
其中一个不知道犯了何事,被他当即下令砍下双手。
但是殷怀知道是为何。
因为他无意中知道了长善那档子事,心怀嫉恨,于是在看到长善养的猫儿遛出来时,命人杖毙后丢入湖中。
殷誉北冷眼瞧着地上痛苦嚎叫的少年,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不咸不淡的抛下一句话,
“既然这样,你就去陪那只猫罢。”
之后那名少年便被砍去双手后杖毙沉尸湖中。
想到这里,殷怀不由一身冷汗,庆幸自己知道大致走向,可以提前避开原本的下场。
殷誉北此人,冷心冷情,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如果真有了那个例外,他必定会视如眼珠子,若是他人动了他的逆鳞,下场无一例外会很惨。
原主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过他最惨的是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因为长善喜欢他,就必须死。
他望着眼前的人,正静静地撑着下颔望着无边夜色,手上心不在焉的转动着酒盏,眉眼有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子之间的冷冽。
此时他还没有登基称帝,没有成为之后暴戾恣睢,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只是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
正盯着他出神时,殷誉北忽然掀起了眼帘,冷冷淡淡的视线中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陛下,你信命吗?”
殷怀:“……什么意思?”
殷誉北像是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又垂下了眼,看不清他的神情,语气极轻极淡,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信。”
“……”
到了岸边下船时因为船身有些摇晃,殷誉北伸手想要去扶殷怀,殷怀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把手放上去。
“朕自己可以。”
殷誉北将手垂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不明。
殷怀出宫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住,更何况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人监视着。
慈安殿内,鎏金仙鹤炉徐徐升起佛香,殷太后正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的对着神像,面前摆了一本经书。
这时,一个嬷嬷凑到她跟前耳语片刻,她缓缓睁开了眼。
“出宫去了?去了何处?”
听了嬷嬷的回话后,她又闭上了眼,“他就这个性子,无非就是去寻欢作乐,由着他去罢。”
嬷嬷听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殷太后正参拜的神像之上,心中一动:娘娘,如今朝堂上我们的人不少都被那英国公拉拢,依老奴之见,我们何不如借机拉拢那位国师大人……”
“你以为哀家不愿,要拉拢他也得先见上他再说,可国师常年不出明镜台,哀家用什么借口。”
“..也是。”
“除非……”殷太后思忖片刻,忽然一笑:“话说回来,怀儿的身子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这……”嬷嬷本想回最近倒没听到,不过当她对上殷太后的眼神,顿时福至心灵,连忙回道:“是,陛下这几日又犯了咳疾,药石无用。”
殷太后满意颔首,捻动手上佛珠,又闭上了眼。
殷怀身子刚好利索不久,不知为何这几日又开始犯了咳疾,浑身乏力不愿动弹。
他本以为是太后捣鬼,可他在吃食上一向小心,不可能在这上面出了差错,只能归咎于自己的体弱气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