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离安安静静,异常缓慢地吃着粥,很快,湿润粘稠的粥水浸湿了他薄红的唇,带出一点莹润的光来。
他玉色的面庞被夜明珠灯照着,清瘦的部分略微凹陷下去,反而显得他五官带出一种惊醴却又孱弱的冶艳来。
但殷玉离吃相很好,也一直垂着长睫,未曾抬头去看沈庭雪,沈庭雪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反倒是沈庭雪自己,多看了殷玉离几眼之后,竟然觉得心口微微有些发热,身上的血液也似乎流得快了些,甚至仿佛还嗅到了一股十分诡秘的幽魅淡香,可等他细细去闻,却又嗅不到这香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庭雪暗暗一惊,便果断不动声色地别过眼,不再去看殷玉离。
即便如此,沈庭雪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撼话本中说殷玉离天姿绝色,人人见了都要为其神魂颠倒,本来第一次他见到殷玉离只觉得确实惊艳,但也仅仅是惊艳,可今日,怎么倒像是着了魔似的……
看来,果然还是不能让殷玉离长久留在太上宗。
这样迟早会出问题。
沈庭雪对于黎闻鹤和宫倦倒是有信心,只是林云思年轻气盛,沈庭雪实在是怕他跟话本中那样被殷玉离迷得找不着北,最后丢了一条胳膊不说,还被丢到蛮荒之地流放。
沈庭雪心中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再把殷玉离送走,忽然又听到一声细细的轻响。
沈庭雪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到殷玉离已经吃完了药粥,正在收拾碗盏,方才那一声轻响便是银质汤匙撞击在玉盘边缘的声音。
沈庭雪目光动了动:“收拾完了就下去休息吧。”
殷玉离:“是。”
殷玉离倒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收拾完之后的碗盏便垂眸离开了。
沈庭雪靠在轮椅上,凝视着殷玉离离开的背影,心头总还是有些疑云笼罩。
可偏偏他又抓不出什么破绽来。
最终沈庭雪闭眼,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殷玉离现下修为被废,而且十分内敛害羞,对他也没有丝毫逾矩的行为,倒是他自己,被一些莫须有的感觉折腾得杯弓蛇影了。
罢了,以后还是先想办法把殷玉离送走吧。
此时,寝殿外。
殷玉离端了那白玉盘,面色平静地穿过宫室间的回廊,去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青莲池边,将那碗盏放下,开始清洗。
澄碧的池水中映出了他清瘦冶艳的面庞,他凝视了片刻池水中的自己,修长的眉轻轻一挑,幽紫色的眸中渐渐蔓延出一丝浓墨一般的暗光。
殷玉离很讨厌自己这张过于阴柔的脸,但又十分清楚,这张脸和他的血脉是他唯二能在这生存下去的工具。
只是奇怪了。
殷玉离凤眸静静眯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白皙指尖上那一点细细的血口。
只是为什么他的血对沈庭雪没用呢?
难道是放得太少了么?
月明星稀,松涛如浪。
太上宗正中的一处塔楼顶上,一袭青衣和一袭玄裳相对而坐,面前悬空摆着一副白玉棋盘。
棋盘上没有棋子,只有一点点灵气凝聚而成的黑白光。
青衣青年墨发高束,面容俊朗英气,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闪着光,仿佛会说话一般,正是林云思。
而他对面身着玄裳的男子则是气质清冷稳重许多,一条黑金色束带蒙住双眸,只露出挺秀如玉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长发藏于玉冠之中,无数白鹤及星斗的图案在玄裳上交织错落。
是现在太上宗的执剑长老及副宗主,黎闻鹤。
黎闻鹤这时双指并拢,轻轻在面前的棋盘上一点,指尖流溢出一片黑色的灵光,凝聚在一处,便形成了又一颗黑子。
林云思瞥了一眼棋盘上的情势,便眉头一皱,道:“我又输了。”
黎闻鹤淡淡道:“你太浮躁了。”
林云思不以为意地挑了一下眉,转身立起,此刻他看了一眼塔楼之下的万千松海以及遥遥明月,就有些烦躁地低声道:“师叔你为什么也要劝师祖把那殷玉离留在师尊身边,你明知道那殷玉离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黎闻鹤:“若非如此,怎么让他自愿取心头血?”
林云思听到黎闻鹤这句话,眉头一皱,瞬间回过头:“什么意思,心头血?”
黎闻鹤神情淡淡:“龙血固然可以压制师兄的病情,但也无法根治,除非殷玉离自愿取出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