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辞弟聪慧过人,心怀天下,所做之事虽有利于国民,可在这党派林立,党争迭起的朝政之上,却很容易沦为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在这种时候,他的淡泊名利就是个笑话。若不能护他周全,那他拼死为国尽忠又有何用?
楚辞并不知道寇静静因为他的原因正在黑化的边缘来回试探着,他只知道,自己也是很想他的。他平日里虽不显,可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以前和寇静抵足而眠,彻夜长谈的那些日子。寇静很尊重他,两人相处时完全是“发乎情,止乎礼”,从不逾矩。楚辞明白,这个看起来总是沉默的男人,其实心里还梦想着他们能有成亲的一天。到那时,他才会敢将全部热情倾注下来,不用担心亵渎了他的心上人。
楚辞有时懊恼,早知道自己会来漳州府那么久,以前就不该那么矜持,早点成其好事,也能给他留个念想,免得寇静静久等他不回,移情别恋了。可他又一想,这男人嘛,不开荤时还能克制住,一开荤后就不得了了。这档子事,还是等两人在一块时再办为好。
其实楚辞是多虑了,寇静那种性格的人,就算楚辞不答应他,他都能守着这份感情孤独终老,又怎么会在楚辞答应了他之后,反而移情别恋呢?
不过恋爱嘛,就是这样酸中带甜的。被迫异地的两个人,只要心意相通,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
就在楚辞陷入明媚而忧伤的幻想之时,张文海突然走到他身边碰了他一下,提醒楚辞那一炷香就快灭了。
楚辞回过神来,脸上难得有些羞赧。他拍了拍张文海的肩膀表示感谢,而后便朝着放置书桌的位置走去。这桌上的一炷香在楚辞走过来时已经燃尽,而排在最末的书生正好也在此时落下最后一笔。
楚辞顺手拿起他做的这首诗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万柄悲芜梗,催得见日出。霞苞冲雪早,德浅晚光舒”。楚辞一看便有些惊讶,这诗意境有些悲苦,但好在并无颓丧之意,整首诗充斥着奋发向上的毅力。也不知道作诗之人是遇到什么事,才会年纪轻轻有这种体会。
“这诗做的不错,虽身处逆境却能坚强不屈,有此心性者必能成大事。”楚辞评道,他又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字也写的不错。你练颜体多少年了?”
被点评的书生名叫秦安,他刚见楚辞拿起他的诗,心里一阵忐忑,生怕自己写的不好会被楚提学斥责,没想到楚提学竟会夸奖于他。他激动地说道:“学生练颜体已有十年了,我父亲当年最喜颜鲁公的字,学生的字便是和他学的。”
“你父亲也是位读书人?能写这样一手好字的,必然不同寻常,不知令尊现在何处当差?”楚辞随口一问,却发现面前这个清秀的书生听了他的问题后,眼中那抹不去的哀痛。
“我父亲他,两年之前赴京赶考,中途遇到大风翻了船,一船的人……无一幸免。他生前对我的学问抓的最紧,还说若考中进士便将我们一家都接去京城。”秦安眼睛一红,又想起当时初闻噩耗时痛不欲生之感。
“抱歉,本官无意提及了你的伤心事。原来你的父亲是位孝廉老爷,怪不得能写一手好字。你也莫要太过伤怀,只要你肯认真读书,终有一日能达成你父亲的愿望。”楚辞宽慰道。
秦安抹了把脸,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睛亮亮的:“嗯!我一定会达成父亲的愿望!”
周围的人对秦安很是同情,“子欲养而亲不待”,多么令人遗憾呐!同时,他们也为楚辞的歉意而惊诧不已,没想到这位提学大人竟能如此通情达理。
这事揭过之后,楚辞又逐一点评了一下桌上其他十几张诗作。他虽不擅长做诗,但品鉴起来却头头是道。他评出这些诗的魁首后,大家都是点头赞同,并未有一丝异议。
“这首诗是哪位高才所做?还请上前一步。”竟是比试,自然得有彩头,楚辞准备了一支宣笔,这笔很有些名气,唐时曾是贡品,需“岁贡青毫六两,紫毫二两”,白乐天曾为其诗云: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现如今它在大魏朝虽不复唐时得意,但仍不是普通的学子能用得起的。
魁首听罢,上前一步,恭敬地朝着楚辞行了一礼。楚辞对这学子有点印象,便问道:“你可是府学陈毓之?”
“回大宗师的话,学生正是陈毓之!”陈毓之激动地满脸通红,他没想到只一会儿楚提学就记住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