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妃——”
“鹂妃——”
幻想戛然而止,是沈喑,他用尽全力将幻境打碎,因为他自己也是幻境中的一部分,震得自己呕出一口血。
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如果这是真的,这是段嚣逼迫自己忘记的可怖梦魇……沈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心魔不过是人心伸出所最不愿面对的事。
段嚣的母妃,那个时候定是被人用邪术控制了。厉鬼上身?哪儿来的厉鬼,能把人变成鬼的从来都只是人。
就像伶人在管弦丝竹中摆弄那些提线木偶般,那个真正的凶手摆布着段嚣的母妃,做出桩桩件件惨绝人寰的事。
从那个时候,沈喑强压下心中的震怒和心疼,暗暗想着,一定得揪出幕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要把一个无辜的女子害成那样,要把段嚣害成那样。
第71章
沈喑强行把自己的思绪从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中抽离出来, 沉着声音:
“段嚣他本该是个锦衣玉食的金贵人物,生得一身病骨,性子偏比骨头更硬。”
“就算是从小被捧在心尖儿上养大, 所有人都真心待他, 一生顺遂, 都算不得什么好命。”
“但哪儿有什么人真心待他呢,死的死疯的疯, 有人酩酊不醒作壁上观, 有人庙堂高坐闭目塞听, 他这条烂命, 都是自己一步一步从泥里争来的。”
垂眸看着段嚣一点一点恢复, 沈喑将手搭在段嚣的颈侧,微弱的脉搏贴着沈喑的指腹,温热而坚韧, 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哪怕违逆举世神佛的意思,他也要段嚣活下来。
医仙运气护好段嚣最后一程, 有条不紊地收手调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斑白的眉毛和胡须都随风飘起。年纪大了,不是多辛苦的事儿, 却累的他差点喘不顺气儿,可不能在这些小辈面前显露出来。
将呼吸调匀后, 医仙才颇为得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段嚣,淡淡开口:“他大好了, 无惊无险。”
沈喑提起的心终于被轻轻放下。
医仙理了理沈喑的话,用下巴撇了撇段嚣:“这小崽子命还挺硬,他也是楚邺的孩子吧。”
楚邺是当朝圣上的名讳。
沈喑点点头, 眼里带着点疑惑,心想,医仙直呼其名,言语间熟稔极了,仿佛对皇宫里头的事也如数家珍。
医仙知道沈喑在疑惑什么,便出言解惑:“凌云观主,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宁亲王,楚觐。你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他蓄谋了这么久,一定跟段嚣接触过了。”
二十年前那秘而不宣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沈喑正将前因后果一点一点抽丝剥茧。
这时,段嚣已经转醒。
他的无名指动了动,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更加清晰,他不太灵活地抬了抬手腕,缓缓握住了沈喑的手。冰冷的手指覆上来,沈喑的手背一颤,牙尖儿都跟着抖了抖,紧张而狂喜。仙医十四阁的老医仙,连同西岭长年不化的雪和俯仰天地的风,一同见证了这瞬间,跨越生死的会面。
段嚣隐隐约约间大概能听清沈喑和医仙之间的对话,只是他太虚弱,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但他心里都知道。沈喑的心意,他终于敢全盘接受,不患得不患失。
段嚣的声音沉而哑:“楚觐曾告诉过我,害死我娘的,是帝王心术,天生冷情,帝王的负心薄幸逼疯了世界上最温婉的女子。”
沈喑也想起来:“凌云观主此人,我也极有印象,他举止太过怪异,令人费解。唉,怎么说呢?说不上来。”
“他一方面是在帮我们,一方面又心机深重。他救过段嚣,但我隐隐觉得,加害段嚣的局也是他一早设下的。像是提前设好杀局,又慢吞吞跳出来救我们于水火,当个白脸好人。”
“不管是胁恩相报作为交换也好,或者干脆威胁逼迫,他的目的……似乎都指向一点,他想让段嚣亲手杀了当朝皇帝。”
“但我着实想不明白,他究竟所图为何。明明早已手眼通天,要想篡位,很容易就下手了。但他偏偏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段嚣动手……”
“他想让段嚣弑父,弑君。”
沈喑的后背不禁攀上一丝凉意,好像被暗中的蛇蝎盯上,时不时吐着信子,冷风从他后颈擦过。
这一帮人都安的什么心。
段嚣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成为牺牲品。
压下心中的猜度和愤懑,沈喑又有了新的不解,他的视线落在医仙飘飘悠悠的白色胡子上,有话直说道:“但你为什么对楚觐的事这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