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_作者:江上鱼肚白(19)

第9章

  段嚣听得明白,却无话可说。他这无用之身,何必爱惜。支撑他的是冉冉的仇恨,和心头那点淡得不能再淡,却再也没机会言谢的情分。

  “我还有多长时间?”

  够不够我报仇?

  “照这么下去,至多,活到二十岁”,剑临长老话中是藏不住的惋惜,他皱眉,连忙道:“若是你愿废去修为,随我问禅十年,修养身心,一样可以长命百岁。”

  为师者,亦师亦父。他想要一个传人,却更想这个小徒弟好好活下去。若要以命相抵,宗门的香火不该这么延续。

  段嚣抬头对上剑临长老,目光澄明看不出悲喜,言辞甚是坚定:

  “段嚣,不愿弃剑。”

  他偏执而焦躁:二十岁,那么,所剩时日不过寥寥数年,要抓紧了,再勤勉一点,再快一点。杀上永州,杀入帝都,杀尽该杀之人。

  “——早啊,七长老。”

  沈喑自认为起了个大早,睁开眼却发现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反正长老说了不必早来,当他吹着口哨往校场姗姗来迟的时候,近前便听到段嚣那小子阴狠地说什么弃剑不弃剑的。还以为是段嚣那死驴一样倔的性格惹了什么麻烦,正被师父责骂呢,便来打圆场。

  “段师弟,一日之计在于晨,别把脸板成这样,你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嘛。”

  沈喑晃晃悠悠走到段嚣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开始发挥五讲四美的模范带头作用,立志要身体力行地送温暖、送关怀,不遗余力地挽救这个将来的失足少年:

  “你要知道,修行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遇到挫折我们可以慢慢克服,生活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师兄也能帮忙,别说弃剑这种丧气话。”

  剑临长老看到沈喑,收好心中的惋惜,慈祥道:“沈喑啊,你段师弟修行一途何其顺利。他这个年纪的金丹,算得上天纵奇才,以后你们多切磋,有好处。哦对了,让他留神不要伤到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剩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沈喑尴尬:“天纵奇才?”

  明明是个天才,还起那么早来练功,自己哪有脸在这里嘘寒问暖。反面鸡汤:果然,世上总有一个比我聪明还比我努力的人。

  草(一种植物。

  “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天才,往后遇到困难,我定会好好寻求沈师兄的帮助。”

  段嚣起了戏谑之心,那关乎生死的阴霾就这样被沈喑的尴尬乱入稀里糊涂打碎了。段嚣刻意加重困难二字,他发现每当自己遇见沈喑,就格外话多。

  沈喑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上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一路走来,他早就听说,金丹境界已然难得,是许多寻常修士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的。

  想不到,段嚣这么小的年纪,便达到金丹,不愧是主角。

  “段嚣,你快看看我,我是什么阶品?”

  沈喑琢磨着,毕竟我也是主角。

  段嚣扣住沈喑手腕处的脉门,更戏谑了:

  “没有真气波动,”

  “你无法练气。”

  ......

  不能练气的修士,山庄倒也收容了不少,他们在凡宗,每天打打“军体拳”什么的,也好舒筋健腰强身健体。可掌门师父收他入门以后,明明叫他去术宗修行,沈喑现今对术宗充满好奇。

  再抬头看段嚣,总觉得他那一贯冷飕飕的眼神中似乎藏着笑意。怎么可能?就算有,也是嘲笑。可段嚣,一直保持着捉住他手腕的那个动作,没有动过。他的手指微冷,凉意丝丝入骨。

  “......松开。”

  段嚣松手:“跟我来。”

  沈喑抽回手,细白的手腕被段嚣攥出两道泛红的指印,不知段嚣方才想什么去了,竟有片刻失神。让我跟他去哪儿?虽然云里雾里,沈喑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二人去了北边,那里是凡宗的地界。

  穿过一众在打“军体拳”的弟子,又绕过当值扫洒的人群,段嚣将沈喑带到院落的墙角,此处偏僻无人,只见几根修竹探出白墙,雕花的漏窗之外景色荒凉。

  沈喑摸不透段嚣想干嘛,更觉得此景萧肃逼人。心里盘算着,若他此时对我动手动脚,我该如何招架。

  段嚣从怀中摸出一段乌黑蓬乱的动物羽毛,“卯时我在庄内四处转过”,他指了指那几根枝叶横斜的竹竿,“发现了阴夜枭的羽毛。”

  沈喑接过那根羽毛:“阴夜枭?”

  “永州悬剑宗所豢,用来传递消息,比普通信鸽更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