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钺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男人哭起来,能做到只流眼泪不流鼻涕,不打嗝不吸气,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安安静静,泪珠能挂在眼睫上晶莹剔透地泛光,泪痕可以精准地在脸颊滑出完美的弧度,鼻尖泛着叫人心疼的微红,连擦眼泪的姿势都是恰到好处地惹人怜爱。
正常男人哭的时候,不都是眼泪鼻涕哗哗齐淌,脏兮兮的吗?怎么狗王爷比女孩子还漂亮。
段钺心里直犯嘀咕。
好在吃饭的时候,段初初泪水终于流干了。
段钺仔细把鱼肉里的小刺儿剔掉,推到他面前。
狗王爷是娇气包,爱吃鱼,不爱挑刺儿。
用完膳后,段钺带着他在附近长街上逛了几圈。
“不去牵机楼了吗。”
“去啊,当然去,不急,等天黑再说。”
段钺从摊子上捡起一个彩画勾勒的狐狸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朝他弯弯眉眼:“认得出我吗,殿下?”
靖王点头:“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真他娘会聊天。
段钺无语,把面具脱下来,盖到他脸上,自己重新拿了一个白面。
“老板,这两个我要了。”
付了钱,段钺把面具戴上,牵着靖王往衙门走。
靖王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段七跟我说,北夷边境驻军最近似乎不怎么太平,这个月交锋的次数也比往日频繁得多。”
段钺走到衙门前一个小茶摊上坐下,点了一壶龙井两个烧饼,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殿下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靖王看见他衣襟上掉落的饼屑,俯身过去帮他拍掉,淡淡道:“我收到的消息是,北夷和某位朝中重臣有勾结。”
“答对了。”段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一个字:覃。
靖王撩起眼皮看他。
段钺笑笑。
“单于绯燕的接风宴是覃贵人全权负责的,宴上所有酒水里几乎都下了软筋散,这才导致东厂和锦衣卫战力大损。”
“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覃贵人身边的人。可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去弑君呢?如今宫中唯她一人受宠,二殿下和三殿下也争气,以她的能力,皇后之位迟早是唾手可得。”
靖王不语,安静听着。
“她的父兄叔舅皆在军中,尤其是长兄覃墨川,履立奇功,深受老皇帝信任。边境这数次开战,几乎都是覃墨川的先锋军得胜,甚至就在宫宴开始那一晚,覃墨川还生擒了北夷的一员大将。”
“可世上哪有这么顺利的事,殿下说对吗?”
靖王沉默一会。
“你怀疑覃家通敌。”
段钺吞了饼,灌了一大口茶,摸摸肚子舒服地叹口气,才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仅凭这些猜测,无法定罪。”
“我定她的罪干嘛,她和我又没仇。”段钺奇怪地看他。
“那你为何打听这些事。”
段钺不怀好意勾唇:“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堂堂天朝后妃,却勾结敌国一门心思想弑君,你说老皇帝要是知道,会不会气吐血?”
靖王:“你很厌恶父皇么。”
“当然,要不是他,统领也不会变成这样。”
靖王看着他满眼的厌恶,不由想到前世的自己。
那时的段钺,虽然不能说话,但每次看他的目光,似乎也是这般,充满讥讽。
“看,出来了。”
“什么?”
靖王回神,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一个独眼的男人从衙门走出来,骑马离去。
“那是谁。”
“覃墨川身边的副将,就这么不加掩饰出入敌国府衙,足见边境如今有多混乱,恐怕半数势力都已经被覃墨川收入囊中了。张老将军被擒一事,还不知是不是有幕后黑手在操纵。”
倘若当真有内幕,那段飞独身来此救人,简直是羊入虎口。
“快,我们也走。”
段钺把剩下的一个饼塞进嘴里,扔下一块碎银,拉起靖王的手就走。
“十六,去哪儿?”
“跟着他,肯定有惊喜。”
靖王轻功不行,段钺抓着他追不上,便停下来在路边买了两匹马,把靖王抱上去,自己去牵另一匹。
“等等,我们骑一匹。”
“为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会,这手段你已经用过一次了。”
靖王很平静地换另一个借口:“我受伤了,手疼,握不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