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的时候也很有意思,不会大喊大叫,不会露出难堪的样子,就只是把头拱在段钺肩窝里,默默掉眼泪,像只龟缩起来的鹌鹑。
托他的福,段钺脖子里一片湿腻,像浸泡在温水里似的。
约摸过了有小半个时辰,他才哭累了,在段钺衣襟上蹭了蹭,擦干眼泪。
段钺猜他现在模样,定然眼眶红红惹人生怜。
可惜睁不开眼,看不到,更没法欺负。
太遗憾了。
正这么想着,却没料到,靖王竟然俯下身,冰凉的唇轻碰了碰他眼皮子。
似乎是觉得不够,又吻了下他眼角。
然后就像突然回过神,受惊似的,快速弹开。
短短一瞬间唇齿相触的感觉,细腻柔软,黏附在唇上久久不散,宛如过电一般,叫人浑身酥得发软,心跳加速。
段钺有些怔忡。
这好像是靖王第一次主动吻他眉眼。
前世,靖王总厌恶他目光太锐利。
他不愿去吻一把沾满血的剑,大抵是怕伤了自己。
但段钺是相反的。段钺尤其喜欢他那双桃花眼。
一颦一笑,一挑眉一眨眼,一掀眸一垂目。
流光婉转,星辰洒落。
漂亮得令人窒息。
哪怕那双眼从来没出现过自己的身影。
哪怕那双眼中冰封万里,凉薄得令人遍体生寒。
他也控制不住地喜欢,发了疯一样想据为己有。
只要看着那双眼,无论它的主人犯下再多过错罪责,似乎都可以被原谅。
“段钺。”过了片刻,靖王覆上来,压抑地在他脸侧轻蹭,像渴望主人抚摸的家猫,声音低哑克制,“求求你,不要再死了。”
“别再让我一个人......”
他性子内敛又高傲,还是第一次在段钺面前吐露心声。
对他来说,这无异于将自己胸膛剖开,将藏满污浊黑泥的心脏掏出来,赤裸裸放在太阳底下供众人取笑了。
归根究底,还是上一世段钺死后对他的打击太大。他不敢再尝试那段痛苦的经历。
段钺倒是没想到,瘫了还能有这福利。
他支起耳朵,听到靖王又断断续续呢喃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
大抵就是说他前世不该那么对段钺,不该逼他去死,后悔愧疚...云云。
特没诚意,比段钺敷衍小黄书还不走心。
狗王爷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错误是什么。
他单纯是因为对段钺产生了依赖和好感,才会去谴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他却不懂反思。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改正了,结果仍然只是将段钺当做他的附属物,居高临下施舍自己的爱和温柔。
他不会懂,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味将对方当做宠物圈养,而是有和对方站在平等地位的觉悟。
他也不懂,段钺要的不是垂爱,不是自上而下的宠幸。
而是他亲自走下神坛,来牵段钺的手。
这一点,只要他一天没想通,就一天也得不到段钺回眸。
当然,段钺自己也清楚,对从小就接受尊卑有别三六九等教育的段初初来说,要他明白这个想法,实在太为难人了。
哪怕相对于其他同为奴才的人,也不会有谁去想这种关于阶级桎梏的大逆不道之事。
奴才是奴才,主子是主子。怎么能一样呢?
只有段钺是个怪胎。
他是奴才,也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奴才,却从不认为自己是谁养的一条贱。狗。
他对靖王毕恭毕敬逆来顺受,只是因为喜欢。
他若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能叫他屈服。
且段钺此人,天生反骨,即便表面忠诚,内心也藏着野望,无时无刻不在觊觎这美人王爷。
就像黑夜里的枭,妄想将他的主子吞吃入腹,让他再也没法张牙舞爪地逞凶。
靖王全然不知,自己招惹的,并非什么柔软单纯的小暗卫,而是真正的凶兽。
只不过,这头凶兽,在面对他的主人时,会变得尤其宽和耐心,甚至甘愿跪伏下来,让对方折断自己的翅膀。
......
靖王抱着段钺走出房门,将他放入灵泉中疗伤。
这两天他日日都重复此事,想让段钺早点醒来。
段钺有些许不自在。
靖王对他的吸引力非同寻常,连那双手在脱他衣裳时,也能叫他心绪不宁,联想起些少儿不宜的事。
幸而下身没有知觉,否则起了反应,他简直要羞得一头撞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