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离开后,却并未像自己方才说的那般去书房,而是转脚出了宫门。
身侧小太监疑惑地问:“殿下,这么晚了,咱们这是去哪儿?”
七皇子回头道:“本殿下忽然想起,有笔记落在了资善堂,且去取来,你不用跟着,先回书房等吧。”
小太监不疑有他,点点头小跑离开。
七皇子在岔路口站了片刻,并未向资善堂走,而是转进右侧幽森小道。
冰雪藏在青石板缝隙里,月光如水倾泻一地,照出他清雅如玉的面孔。
同往日书呆子的傻模样,似有几分不同。
段四疑惑地想着,暗中跟在他身后。
他如今已是七皇子的暗卫了。
七皇子光风霁月,不喜暗卫死士这等阴私之人,是故只叫他隐在暗处随行,不得现身。
段四有点弄不懂他。
明明在殿上选择玄卫时,他一眼就盯住自己,掷地有声地说,就要段四。
现在却又视他如无物。
倘若不喜欢,放弃玄卫,选择旁的奖励不就好了?
段四想不通,又见自己的新主子一路悄无声息,竟来到了冷宫,在院中默立片刻,敲响了门。
......
段钺正抄书抄得手酸。
六皇子深更半夜不睡觉,非要带他来冷宫。
老皇帝简直是个后爹,叫靖王以血手抄万卷经书,就为了替他祈福。
六皇子来时,靖王正被王霖带着几个粗壮太监摁在长板板上,已经割手腕放了满满半盆鲜血,人都快没了。
六皇子罕见地发了怒,把人全都赶了出去。
王霖走前说:“陛下有令,今明两日须上缴百卷经书,不抄完,不许出宫门半步。”
靖王已经瘫在地上半生不死,六皇子只得拉着段钺,偷偷帮他抄。
故而七皇子来敲门时,两个主子并一个太监一个暗卫,全都在疯狂奋笔疾书,五指几乎快成了残影。
“王典,去开门。”
王典乐得喘口气,屁颠屁颠去了。
七皇子见到堆满一室血色经书,迟疑片刻:“四哥这是......”
段钺暗道一声不好。
还以为来的人是瑶初皇后,怎么会是七皇子?
他们帮靖王抄经书的事,若被抖出去,六皇子少不了一顿责罚。
况且冷宫向来无人踏足,他怎会来?他母妃不是向来视靖王如眼中钉?
两位主子倒是比他镇定的多。
六皇子搁下笔:“七弟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段云琅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靖王,拱手行礼:“见过四哥,六哥。”
又道:“云琅有要事,想同四哥单独商量。”
见他并不关心经书之事,段钺松了口气。
不论是前世,还是书中描述,七皇子段云琅,都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清凛傲骨,不屑权谋。
六皇子却不买他的账:“七弟有什么事,不妨就在这里说,不必避讳。”
“六哥,此乃云琅和四哥的私事,还请六哥避嫌。”七皇子坚持不让。
一时间,气氛凝滞起来。
段钺停下笔,抬头左看看,右看看。
两人相差不足一岁,都是年少青涩模样,脸上稚气未脱。
却莫名给人一种针锋相对的修罗场错觉。
段钺又转头看看风波中心的靖王。
这丫握着笔,耷拉的眼皮一颤一颤,竟然在打盹。
他俩弟弟在一旁快打起来了,他在这睡觉。
就离谱。
段钺胳膊肘捣他一下。
靖王抬头望过来:“我没睡。”
谁他娘说你睡了,不打自招。
段钺忍了忍:“七殿下来了。”
“我知道。”说着坐起身。
他仍然目不视物,一抬手臂,就露出底下抄写的经书。
每个字都歪歪扭扭,墨迹挥洒到纸张外,写了半天全是废稿。
段钺嘴角直抽:“你知道,倒是说句话啊。”
靖王蹙眉,回忆半晌,才想起七皇子刚刚说了什么。
他转过头,淡淡道:“无妨,就在此处说,阿裴不是外人。”
声音很平静,神情也漠然。
可惜他转错方向了,根本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七皇子:“......”
段钺:“......”
段钺立刻把他头扭过来。
触及两位皇子疑惑的神情时,面不改色心不跳:“四殿下抄书太久,眼花了吧。”
七皇子知晓四哥身体不好,勉强接受这个说法,随即便道:“我若同七哥结盟,七哥可否留我母妃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