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便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瓦屋不大,是个带小厅的套间。
几人坐在小厅里,庄尤燃起屋角的小炉烧热水,又随手拍了拍重明鸟的后脑勺:“去穿衣服。”
重明鸟哼哼唧唧地撩开帘子钻进里间,还没半分钟又在里面理直气壮叫唤:“庄尤!帮我!”
年轻人略带歉意地冲他们点了下头,转身进了里屋。
不一会儿,人和鸟都出来了。
只见光秃秃的重明鸟装在一只火红的布口袋里,袋子开口系在长脖子上,爪子和翅膀的位置都开了洞。
整只鸟看起来便像个破了洞的福袋,还挺喜庆。
见识了鞋底殴打神兽,此时给秃毛的重明鸟穿衣服对薛羽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刘瘦田瞪着两个眼珠子读重明鸟口袋上绣着的字:“什么山……什么岭?”
重明昂着鸟头,铿锵有力道:“崇山峻岭!”
“这是他的名字。”庄尤在一旁解释道,“崇山是我在岁安城的崇山峻岭中捡到的,本来想叫他岁崇山,但他喜欢名字长一点。”
薛羽一阵凌乱,那么这岁崇山峻岭一定跟巴勃罗·(中间省略48个字)·毕加索很有话题可聊吧?
他虚心求教:“既然喜欢名字长一点的,为什么当时要用成语当名字,而不是用一首诗呢?”
“有道理啊!”岁崇山峻岭跳到薛羽身旁,用翅膀“啪啪”拍打他的后背,大大咧咧夸赞道,“不愧是修出了人形,就是比我们当兽的聪明!”
说罢他又跳到庄尤身边,要求用哪首诗当自己的名字。
庄尤看起来对岁崇山峻岭的无理要求已非常习惯,一派淡然,甚至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本册子打发崇山峻岭去挑新名字。
薛羽又忍不住道:“既然庄先生是私塾先生,以后小山兄修出了人形,一定会在先生这里进学的吧?”
庄尤点头:“自然。”
薛羽认真道:“那以后大家一起考试,别人都开始答题了,岂不是小山兄的第一联名字还没写完?”
“啊?”还在认真翻书的崇山峻岭傻眼了,“你这话说的也很有是道理。”
这边薛羽还想说话,突然觉得后脖领子一紧,自己双脚陡然腾空,被岑殊一只手拎去了身后。
这人并没有抿唇笑,依旧端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道:“小徒顽劣,见笑。”
在场两个大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饲养员的了然。
“哪里。”庄尤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令徒天真纯质,令人见之生喜。”
这时炉上小锅发出嗤嗤的响,一张竹箅子架在锅里,上面热着一碗羊奶。
庄尤先取出竹箅子和瓷碗,用烧好的水给几人冲泡粗茶。
此时瓷碗已不太热了,他又端起羊奶招呼崇山峻岭过来吃早饭。
崇山峻岭一只红口袋鸡乖乖坐在庄尤腿上,伸长脖子从瓷碗里喝奶。
薛羽看了看岑殊,又看了看那边主宠和谐的两人,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许是我书读得少,就没像小山兄是这样有文化的一只兽,如果说错了不要见怪。”
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记得重明鸟不是只食玉髓的吗?怎么小山兄还可以喝羊奶?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庄尤抚着崇山峻岭的长脖子,淡然看了薛羽一眼,“琼玉膏液何其难寻,我等普通人家更是见都未见过。想来牛羊奶、豆浆豆乳一类样貌也同玉膏差不了多少,即骗不了舌头,能唬唬眼睛也是好的。”
后者听罢,鸟脖子压得更低的,拳头大的脑袋几乎整个都埋进了碗里,一副十分忍辱负重的样子。
薛羽肃然起敬。
他为自己之前看轻了普罗米修斯而道歉,把一只重明鸟调|教得这样服服帖帖,那当真是十分有领袖的气场。
庄尤见糊弄好了小的,又抬头与岑殊进行饲养员之间的友好交流:“我养这一个尚且头痛,仙长一次养两只,怕是更不容易吧?”
“还好。”岑殊揉了下豹脖子,“小羽尚且乖巧。”
废话!薛羽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祖宗向来只负责撸豹,什么铲屎喂饭遛弯的活从来都是小号在干,还不是他自己养自己?
庄尤拍了崇山峻岭一下,用那种常见的别人家的孩子语气说道:“你学学人家。”
崇山峻岭喝完了奶,把瓷碗往外一推,从庄尤膝头扑棱着翅膀飞到岑殊身边,用四只瞳孔的小眼睛打量他怀中的雪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