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语调让岑殊重新恍惚起来,他似是被蛊惑般向对方敞开怀抱,将他抱了起来。
长尾巴无声无息地缠上岑殊的腰,少年人同以前一样坐在他的手臂上,捧起他的脸垂首落下一个吻。
轻柔的触感被酒精麻痹了大半,岑殊几乎没反应过来:“梦吗……?”
对方笑嘻嘻道:“哎呀,喝傻啦。”
岑殊:“……?”
“快走啦,去床上。”他顺手捏了捏岑殊的脸,“我要冷死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便天旋地转,两人跌进床榻里。
岑殊滚烫地压着他,细碎的呼唤声迫不及待地埋进他侧颈:“小羽……小羽……”
“是呀是呀,别念了。”
烈酒像是一把钥匙,将岑殊长久以来压抑着的心打了开来。
“师父很想你……”他难过地说。
“唔。”对方沉默了。
如果要回答“我也想你”,那多少有点违背良心。
因为对于岑殊来说,他是寻觅了小徒弟良久,但对于后者来说,自己好像只是睡了漫长的一觉,再醒来时,两人就又见面了。
于是他只能摸一摸那人的头发。
岑殊似乎并未思考这反应所代表的意义,只是像每个失意买醉的人一样,混沌着继续道:“师父喜欢你……”
他艰涩道:“师父爱你……”
岑殊一生两辈子都克己复礼,似乎从未剖出过这么滚烫炙热的心肝。
薛羽在这赤诚的爱意泼洒中猛地呼吸一窒,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忽觉得颈侧一湿。
他揽着岑殊的背惊诧道:“师父你……是哭了吗?”
岑殊亦有一瞬的僵硬,好似在这久违的称呼中蓦然清醒。
酒气被逼散大半,他从薛羽上方撑起身,眉头紧皱着问道:“……你叫我什么?”
窗棂下投进的阑珊的雪光,从墨发千丝万条的垂落缝隙间钻进来。
于这微弱的亮意中,薛羽看见上首的人脸颊上晶莹的泪痕。
哇!
他心想,漂亮老婆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也好漂亮哦!
岑殊俨然完全明白了。
可不知是刚刚心神动荡太过,亦或是此时景象依旧恍然如梦,岑殊发觉自己内心竟十分平静。
“什么时候醒的?”他听见自己问。
薛羽忽然来了兴致:“你猜?”
对方没答话,只是撑在他上方,久久地看着他。
岑殊本就漆黑的虹膜在夜色中宛然与瞳孔完全一色,看起来愈发深沉幽邃。
直到薛羽以为刚刚这人清醒的样子只是昙花一现,他根本还是醉得稀里糊涂,却见岑殊忽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轻、很浅,像三月时拂过新柳的微风,吹开了薄冰,吹皱了春水。
亦吹乱了别人的心。
“小骗子。”
他牵着唇角,眼底一片柔软的湿意。
薛羽痴痴看了他半天,好容易才找回声音:“谁……谁让你当时就是这么骗我的!”
“还骗了那么久……”他理直气壮道,“我骗回来一次,咱俩就算扯平了!”
“好。”
岑殊像是怕他反悔般很快答道。
薛羽见他答得那么轻易,又讨价还价道:“不不,当年你在鸿武宫那样、那样戏弄我,之前还趁我睡着时偷亲,怎么说还是我比较吃亏,你要再还回来。”
岑殊定定看着他:“好。”
薛羽滚了滚喉咙支吾道:“唔唔,那我们——”
他话音未落,却见头顶的岑殊忽然跌了下来,砸在他身侧的床榻上。
长而卷翘的羽睫掩住眼睛。
岑殊早已是强弩之末,从十沙雪域离开的那一日起便一直绷紧的神经陡然松懈,这人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这回换做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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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十沙雪域地宫之变已过了许久的时日,世间的气息基本趋近稳定。
极北之地的雪山山头虽说晚了一步,却也避免不了被混沌气蔓延。
颜方毓攀了上万阶白玉阶一路蜿蜒至山顶,进门时已是气喘吁吁,落座后话未开口,先干了三大碗茶水。
“这山门可算是开了,我说你们闭山那么久,不会就这样一直在床帏厮混吧!?”颜方毓看着床榻上的情态,把茶杯往矮几上一砸,上气不接下气道。
这边岑殊先是一顿,复又有些无奈。
自己根本就是当局者迷了,只顾眼前事,却没发现以往的记忆其实早已不再陷落,而如果他更早一些放山脚下徘徊的颜方毓上来,可能早就发现了那小骗子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