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溪心头微微一颤,想缩回手却被对方强硬的桎梏住了。
喉头轻动,季远溪被掌心传来微凉的感觉弄的心神不灵,他怕被在场的人发现,嘴里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好不让其他人在无意间留意到那桌底下的深刻纠缠。
于是季远溪缓缓开口道:“方才一事是你家小师妹的错,为何还要我师尊出口道歉?这无论如何都不合情理吧,即便你们想上我们宗门讨个说法求个解释,到时候怕也得不到你们想听见的回答。”
顾厌淡淡道:“无需同他们多言。”
程怜珊见季远溪一开口她看上的人就愿意说话了,虽知对方是师徒关系,但心中依旧涌上无边的酸涩和嫉妒。
仗着师兄和沧海宗的庇佑,程怜珊咬着一口银牙,不服输般开口:“我就叫了怎么了,相公相公相公,不是我相公说我可以随便叫的吗?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听所以就叫了,这有什么关系吗?我不管,他就是我的相公,我还就非要叫他相公不可了。”
季远溪:“……”
这。
是个狠人。
果然人一想要作死,任谁也拦不住。
救不了救不了。
季远溪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作死同眼前这人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至少他作了一下后懂得道歉和苟,不像程怜珊,在作死的路上一根筋自以为是的往下走。
路的尽头是死亡,她非要去。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反正梁静茹不敢。
季远溪生怕下一瞬就有血溅到他脸上,在桌底用食指按了下顾厌的手,示意他有什么想法都行,总之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
顾厌探出食指碰了下季远溪动的那根指头,默了瞬,忽的唇边一弯,扯开一道极浅的笑:“那你就如此这般叫吧。”
程怜珊听见这句话,心头不悦顿时一扫而空,狂喜道:“真的!?”
“真的。”顾厌笑着看她。
“我好开心,相公!”程怜珊激动地抱了下她的师兄,“师兄,我真的好开心!”
她师兄浑身一震,眼底流露一抹稍纵即逝的痛苦,而后拍了拍她的背道:“怜珊,你开心就好。”
顾厌依然笑看她,补上一句:“仅限今日。”
程怜珊高兴地回头,“我知道了相公!明日我会再寻一个其他称呼的,或者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叫你,最好是告诉小女你的名字!”
“随便你。”说完,顾厌挪开视线,似乎不想再予以理会了。
程怜珊更开心了,她师兄微不可闻叹了口气,道:“怜珊,那我们过去吧。”
程怜珊扬头撒娇道:“不要嘛师兄,我想坐在这一桌,我想坐在有相公的这一桌。”
“不行。”她师兄忽然语气强硬了起来,“你若是执意要同他坐在一桌,那师兄以后就再也不管你了。”
程怜珊嘴一撅,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情:“……好吧,师兄。”
程怜珊悻悻回去,走过去的路上头几乎一直是朝后转着的。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之后程怜珊虽人在那边,心却仿佛飘了过来,时不时的就会用兴奋的眼神看上那么好几眼顾厌。
纪慎迟疑稍许,道:“季兄弟的师尊大人,这女子如此娇纵,你竟真不同她计较?”
顾厌左手一直在桌下同季远溪紧扣着,听闻此言,伸出右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云淡风轻地道:“无所谓。”
纪慎有些羞愧:“季兄弟的师尊大人当真海涵,胸襟如此之大,我真的该同您多学一点。”
顾厌:“不用学这个。”
纪慎坚持:“要学的要学的。”
顾厌便不再理会他,只是桌底下的左手又扣地更紧了些。
季远溪垂眸,长睫下染开一片朦胧阴影,他试着抽回手,试了两下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
再这样十指相交,总会被人看到。
季远溪咬住下唇,迟疑稍许抬眼,用柔软的眸光看了过去,微微摇了下头,似乎在说“不要了”。
眼神过于动人,看过来的时候沾了些氤氲的水汽,带着些许令人会情不自禁深陷其中的沉沦感。
顾厌的指尖轻微地颤了颤,手下意识地松了些。
季远溪趁机抽回手,内心暗自松了口气。
晏千秋留意到季远溪抬了一下手臂的动作,垂下眼睫,什么也没说。
金乌穿过云层,慢慢悠悠晃荡着朝天际上方爬去,大殿中不断有宾客来临,渐渐的人愈发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