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的声音被油门的轰鸣裹挟,淳乐水按住他的手,“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吧。”
姜不厌看向他。
“新年快乐。”淳乐水道。
“新年快乐。”姜不厌说着把他往后推了推,“进屋去吧,别在这儿吹风了。”
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很快射淳乐水的视线范围。
淳乐水觉得鼻子有点痒,吸了吸气,又拿指尖反复在鼻下摸了又摸确认没流鼻血才推开家门。
徐姨一看到他就说饭还在锅里给他热着。
“不急徐姨,我先上楼放个包。”
淳乐水关上门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走近衣帽间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照自己的脸,好像确实瘦了,下巴感觉再尖点就能扎死人。
自从开始出现贫血症状后,淳乐水的食欲也逐渐被影响,吃不下去自然就瘦了。
从开始出血,再到确诊,再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淳乐水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逐渐走向死亡的脚步。
混水吞服靶向药的时候他还有心思琢磨自己病情恶化的速度也不算特别快,是不是有这个药的作用在里面?
如果是像这样逐步加重的话,他完全觉得自己能撑到演出那天。
第二天是除夕,淳乐水起床时徐姨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了。
她从好两天前就开始准备,厨房摆得满满当当。
淳乐水扒拉着厨房门,探进去半个脑袋:“需要帮忙吗,徐姨。”
“自己玩儿你的去。”徐姨把他赶走了。
于是淳乐水又去找许叔。
许清正系着围裙大扫除,淳乐水弯腰拿起他搭在桶沿上的手套往手上戴:“许叔,我帮你。”
“不用你,好不容易有几天假,你就好好休息吧。”许清顺手抽掉他的手套戴自己手上。
“外公呢?”
“屋里休息呢。”
好吧,淳乐水也不能去打扰他。
他无所事事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从书房里找出笔墨纸砚在餐桌上摆开,准备来写写春联。
过年嘛,就该做点过年应该做的事情。
他在网上找了几副对子,给自己磨好墨,架势摆得很足,只是一笔下去就漏了怯,横不横竖不竖弯弯扭扭的一笔完全暴露了他不会写毛笔字。
但正所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淳乐水也不嫌弃他字丑,写了一副又一副。
宋时清从屋里出来,随手捡起一副看得直乐。
“你是不是糟蹋我的笔墨?”老爷子笑道。
淳乐水恭恭敬敬把笔递过去,弯腰弯成九十度,双手举过头顶:“还请外公让我长长见识。”
宋时清笑得合不拢嘴:“去给我磨墨。”
“好嘞。”
宋时清把他歪七扭八的对联誊抄了一副,放下笔让淳乐水看看。
和淳乐水这种门外汉不同,宋时清老爷子是一位资深的书法爱好者,临摹过许多历代名家的字帖,自己的作品也自有风格。
书房书桌对面的墙上挂了块写着“静心”两字的匾额,就是老爷子自己写的。
不少世交来家里做客都要夸上两句,反正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淳乐水是觉得外公写得很好就是了。
他当即表示:“我要把他贴到大门口。”
宋时清自然没有阻拦他,让他自己贴去。
他还没过够手瘾,又翻找出一副淳乐水的对联来誊抄。
到了晚上吃饭,淳乐水才难得问上一句宋含章,主要是他发现徐姨做了一桌子菜,但桌上只有三副碗筷。
“含章今晚不回来吗?”
“说是尽量往家赶,但也不知道几点才到家,所以就没必要等他了。”
淳乐水点点头,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即嘴馋又没多少食欲。
不过他还是伸出了筷子,徐姨拿着公筷挨个给大家碗里分了筷鱼:“年年有余。”
一家人其乐融融,淳乐水硬逼着自己多干了两碗饭。
然后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感叹:“我真的不行了,徐姨您下次做饭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好吃?”
他夸人的方式千奇百怪,徐姨连声笑着应好:“那我下次尽量做难吃点。”
淳乐水满意地点点头,他坐在沙发上发呆,突然猛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把旁边的宋时清吓了一跳。
宋时清和许清对视一眼,笑着摇头:“这孩子……”
楼上淳乐水关上门后还不忘反锁,他迅速推开卫生间门彻底忍不住,趴在马桶上把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