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蓉笑了下:“你以为神庙是人想去,便能去得的?”
“女娲神庙虽与昆仑宫瑶池仙境齐名,为上修界遗留的两大极境, 但昆仑宫历任宫主继位,有去瑶池祭拜,完成仪式才能就位的传统。”
“合欢宗则不同,神庙不向任何人开放, 连宗主都未必能进,传说母神于凡间留下这道门户,是为待日后的有缘人。”
“无人知晓这有缘人是谁, 不过——”秦蓉目光扫向方轻鸿:“你若想集齐真言, 只能去那碰碰运气。”
方轻鸿:“……您怎么知道在下要去合欢宗?”
秦蓉下巴朝顾珮鸢一扬。
青年扭过头, 便顾珮鸢小声道:“师姐没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顾珮鸢眨眨眼,轻声软语:“想了, 想师弟与我花前月下、比翼双飞,要是日后琵琶别抱,就是你始乱终弃。”
方轻鸿:……
“哦,对了,摆在祭坛的那块补天石是假的, 合欢宗历代宗主用于瞒天过海的障眼法。”
秦蓉突然道,“真正的补天石,也在神庙内。”
面对两人诧异的目光,女人忽然笑了声。
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心上方,漂浮旋转的真言图腾:“说不定——母神要等的那个人,就是你呢。”
临末,她斜斜睨来的视线,定格在方轻鸿身上。
两人一鬼奇妙的陷入沉默,只余庙堂内被当油灯点的阴魂们,在那吱哇乱叫。
顾珮鸢踟蹰半晌,还是开口问道:“殿下,晚辈有一事相询,您是否……”未尽之语,着实难以诉诸于口。
秦蓉冷静清冽的目光看穿一切:“嗯,死了,本王没脆弱到连真相都听不得的地步。”
一代天骄没有死在成仙路上,却死在不明不白的地方。临死前种种,甚至没人能道个清楚明白。
方轻鸿说:“多谢殿下提供补天石的正确方位,殿下若有何心愿未了,在下也愿助您一臂之力。”
秦蓉闻声,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看上去无欲无求:“不必,要谢就谢你自己罢。”
方轻鸿茫然:“啊?”
秦蓉没有替他答疑解惑的意思,而是突然在两人脚下开了空间通道,方、顾二人猝不及防,就掉进了洞里,不知被传去了什么地方。
人去楼空,只剩呜嗷喊叫的阴魂与傀儡泥塑还陪伴着她。阴影里的女人表情不明,她像是在追思着什么般,出神地凝望一个方向。
油灯里的阴魂又开始发出凄凄惨惨的鬼叫,像在叫:“仙子,仙子,求求您开恩,给个痛快吧。”
秦蓉神情一冷,抬起手臂,五指内扣,像虚空掐住着什么,油灯内的阴魂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求情?尔等蠹虫也配?”
疾言厉色的呵斥,女人周身气势一变,犹如出鞘的利器,“永生永世,受这生死不能的苦楚罢!”
记忆里的声音也随着这股勃然怒火,而逐渐远去。
眉眼开阔,俊秀挺拔的少年郎笑吟吟地声声唤她秦姑娘,那一刻春光都是明媚的,仿佛世界都亮堂了起来。
不畏惧她的锋芒毕露、不轻视她为修行付出的努力、不为谣言惑乱心智。耿正直言,坦坦荡荡,秦蓉有生以来,首次正眼看一个男人。
直到最后,这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哀切的祈愿,恳求着她:“秦姑娘,快走吧,别再管我了,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我会拖累你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当初山盟海誓言犹在耳,我又怎会是贪生怕死的人呢?
良久,传来一声叹息:“你若还活着,会如何呢?”
鬼影幢幢的殿宇内,唯余女子孤独的身影。
此刻人迹罕至的凌云山背面,靠近道魔屏障的地方,从血泥里突然浮出两个人。等抹开脸上的东西,才看清是全无准备,突然被扔出来的方轻鸿和顾珮鸢。
全身糊了血泥,又脏又臭,那种来自五行污秽之物的味道,差点没把方轻鸿熏得撅过去。而顾珮鸢也是脸色发白,一副恶心欲呕的姿态。
两人连忙从臭烘烘的泥地里挣扎出来,躲到一旁隐匿气机,各自用了好几个净尘诀。
过程中,方轻鸿问躲在树上的顾珮鸢:“师姐给鬼王看了什么,她怎么一下态度就变了,放你出来前,她明明咄咄逼人的。”
顾珮鸢换了身衣服,刚从树上跳下来,闻言身形一顿,转过脸问:“想知道?”
方轻鸿瞬间警惕,唯恐她又像往常那样,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也不是……那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