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他都在沉云阁,压根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过了几年,沉云阁覆灭,他心情沉郁,索性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后来,聂秋就被选为了大祭司,正道表率的担子也压在了他身上。
聂秋偏了偏头,想去回忆结缘灯会上热热闹闹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从来没去过,自然是没有半点印象。
他想要像往年一样拒绝聂迟,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原来聂家每年都会一家子出门去结缘灯会。
路边或许有叫卖糖葫芦的小贩,或许有捏泥人的老头,或许有卖花灯的女子,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全都是笑着说着的,若是看见心仪的人,尚未出嫁的女子会将手里缠着红线的花灯递交给男子,如果对方恰好也喜欢,那就结伴去河边放花灯。
所谓的灯会大抵如此。
所谓的格格不入,大抵也是如此。
他和聂家早就背道而驰了。
聂秋沉默了许久,久到聂迟以为他又会拒绝的时候才开了口。
“好。”他说,“我会来的。”
他说完之后,忍不住伸手又去端那碗冰糖莲藕汤。
放在唇边尝了一口,已经冷透了。
“那你记好时间,到时候我会派人提醒你的。”
聂迟这是下意识地就认为他那时候肯定不在聂家吗?
聂秋想着,露出一个微笑,应了下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走之前,聂秋回了一趟自己的厢房。
他拉开抽屉,从最底层摸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函。
不用打开,只是抚摸着纸张的表面,聂秋就已经能够想得出里面的内容了。
即使是过去了许多年,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写下的东西。
聂秋将信收进怀里,起身离开了聂家。
傍晚之际,路上的行人很少,和白天时的景象全然不同,很萧条寂静。
他出了聂府,像往常一样慢慢地踱着,渐渐融于了夜色之中。
“聂迟亲启。”
聂秋喃喃自语道。
“我视您为生父。十多年来,教我育我,此等恩情难以忘怀……”
还记得儿时,聂迟第一次带他上街的时候。聂秋身材矮小,在外受苦了好几年才被聂家收养,体弱多病,只好拿药浸着。好不容易出了趟门,聂秋就拽着聂迟的衣袖不撒手,正好街边有叫卖的人,他瞧着那人手上的糖葫芦就看直了眼,挪不动步子,连带着聂迟也只好停了下来。
聂迟纵容他,见他喜欢,就掏钱买了下来。
“结果那里头的山楂不新鲜。我吃完之后第二天肚子就痛得厉害,又咳嗽又发烧,上吐下泻,连水也喝不进去,把药都吐了出来还不够,伏在床边干呕,哭得眼睛都肿了,可偏偏腹中又是胀的,半夜里直喊撑,连着好几天没睡好觉,差点一命呜呼。”
“之后我就再也不喜欢那种甜腻的味道了。”
可小孩子家都是喜欢吃糖的,聂迟也一直这么记着的。
但是聂秋真的不喜欢了。
他一开始硬逼着自己去吃,结果当夜吐得昏天黑地,难受得眼泪都掉出来好几滴。
后来慢慢长大之后,再去吃甜的东西,聂秋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严重了,最多是觉得不好吃,心里下意识地排斥,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直接吐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聂迟是半点都不知道。
聂秋也委婉地和他讲过了,可下次的时候他还是记不住。
也不知道是真的记性不好还是不够上心。
聂迟自己觉得平日里对聂秋够好了,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他好心好意给出去的蜜饯甜点,聂秋硬着头皮吃进去之后都是吐了出来。
再后面,零零散散的琐碎事情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沉云阁逃回聂家,那晚聂迟冷暗的眼神,和他口中宛如利刃般的字字句句。
有一次途中遇到埋伏,聂秋将聂迟挡在身后,拔刀解决了面前的敌人。
他受了伤,中了毒,眼前晕晕乎乎的,景色与人连成了一片,可他咬着牙不肯服软,将刀收回鞘中,硬撑着身子,转身去寻聂迟,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父亲,已无事了。”
聂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闷闷地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走罢。”
还有邀仙台上。
那天乌云密布,天阴沉沉的。
他被戚潜渊处死之前,看见聂迟错开了他的视线,转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