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和方岐生对视了一眼,皆是忍俊不禁。
平静无波的河流上,铺满了橙黄色的浅光,聂秋和方岐生回到石桥上往下一望,不似人间景象,倒像是传说中倒挂天际的银河,而这些烛光就是点点繁星。将悲欢离合尽付灯盏,顺流而下,向东流去,最终竹枝崩裂,宣纸溶于水中,花灯损毁,情谊仍在。
明明灯会是很热闹的。
但当他们站在石桥上时,手肘抵着栏杆,遥遥远望,微风轻轻拂过,聂秋忽然就觉得天地之间都静了下来,静得能够听见他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好像在敲鼓鸣锣。
方岐生眼尖,问道:“你看,那是不是萧雪扬?”
说完之后,又下意识地转过去看聂秋当然是看不清脸的,他刚刚才庆幸有这层薄纱遮挡住聂秋的面容,现在却又心里烦躁,只盼薄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的脸。
聂秋侧头问道:“是吗?在……”
余下的几个字消散在了风声中。
方岐生伸手撩起面纱,轻轻拨到一旁去,在聂秋眼角处留下一吻,然后又退了回去。
聂秋怔愣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眼角,说道:“说实话,我从没想过你会如此……”
如此主动,又黏又腻,大庭广众就大庭广众,管他有没有人看见。
“之前在马车上忍不住要接吻的不知道是谁。”方岐生瞧见他这副反应,心情好了许多,给他指河畔旁的人影,“她在那里,旁边还有个没见过的人。”
聂秋顺着方岐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萧雪扬。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下一刻就看清了萧雪扬身边的人,顿时觉得呼吸都停了一瞬。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熟悉得很,印象深刻得叫人牙痒痒的程度。
林渡。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先不提上一世林渡在贾家的宴席上当众说出“我就是喜欢他”这种话,丝毫没考虑到聂秋的想法。就说林渡明明有萧雪扬这个结发妻子,却还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仪态尽失,没给萧雪扬半点面子,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聂秋对他的好感跌至谷底了。
其实聂秋早就料到了萧雪扬这一世仍旧会碰见林渡,所以他在贾家的时候就旁敲侧击地提醒了萧雪扬。
现在他有点后悔那时候没有直接把林渡的名字说出来。
若是他当时说了,即使萧雪扬心里有疑惑,也会刻意地去避开叫“林渡”的人。
而不是像这样,和他站在河畔观花灯。
想到萧雪扬有可能走上之前的老路,聂秋觉得他现在就该将事情的苗头扼杀。
方岐生见他表情不对,问道:“是仇家?”
“算是吧。”聂秋深吸一口气,缓和了神情,“我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他们两个分开。”
他看了看四周,正好看见萧玲珑站在桥头左顾右盼,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于是聂秋便拉着方岐生过去了,将萧玲珑喊住,问他:“萧公子,你是在找雪扬吗?”
“是啊,”萧玲珑有点苦恼,“之前她跟我说在桥上碰面,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我刚刚看到她在河岸边上,跟着一个男子在一起看花灯……”聂秋刻意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以前见过这个人,他叫林渡。我听说他品行不端正,三心两意,最喜欢的就是诓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虽然很想去提醒提醒雪扬,但我毕竟只是她的义兄而已,这话由我来说不大合适,她很有可能还会怪我多管闲事。”
“你是雪扬的亲哥哥,我觉得她应该更能听进去你的建议。”
萧玲珑听完,又顺着聂秋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萧雪扬果然是和一个男子站在一起的。
他知道聂秋对萧雪扬处处关照,也知道妹妹特别容易被骗,自然不疑有他。
想到竟然有人敢对萧雪扬出手,每天被萧无垠翻来覆去念叨的萧玲珑也有点关心则乱了,怒火蹿上心头,先是跟聂秋道了一声谢,顺便去买了盏花灯,然后气势汹汹地过去了。
“真有这回事?”望着萧玲珑离去的背影,方岐生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就这么巧,聂秋刚好就知道这一号人品行不端正了?他平日里可不喜欢听这些闲话。
“八九不离十。”
聂秋瞥见方岐生手腕上的红线松垮得都要落下来,便去扯紧了一些,顺手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