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席地而坐_作者:山水间间(519)

  她的选择,纯粹是基于杨晟来考虑。

  刀剑宗的承诺固然诱人,但是魔教甚至愿意拨钱为杨晟在附近置办住处,给他找些生意来做,至少能够保证他衣食无忧,而方岐生最后所说的,花出去的银两都由符重红以后偿还,她觉得没什么可指责的,说实话,她的思想尚不成熟,怎么可能考虑那么多。

  但是符白珏很清楚,这话就是在暗地里将符重红的后半生都与魔教绑在了一起。

  方岐生对银两的数量、多少,只字不提,他只说拨钱为杨晟置办住处,却没有具体说出一个数字,如果少,符重红不满意,这事儿就这么栽了,如果多,那么符重红就将在魔教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偿还这笔债,就像江蓠一样,在师门里将这匆匆几十年蹉跎干净。

  这些所谓的“好处”,在符白珏眼中狗屁不是。

  谋略罢了,诡计罢了,陷阱罢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没有哪句话是实在的。

  他看得出来,自从方岐生说出这番话后,符重红的选择就逐渐偏向了魔教。

  而师兄开口就要将符重红往外推,她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杨晟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一旦符重红提出要自己选择,杨晟即使是对魔教有所偏见,松口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至始至终,局势都在方岐生的掌控中,他对符重红的心思了如指掌,也知道该如何将江蓠引向对他有利的那一方,先是沉默,然后适时地放出条件,彻底地说服了符重红。

  如果方岐生没有走错一步棋,这盘棋局倒也能得一个圆满的落幕。

  他唯一做错的,是将杨晟引了过来,或许对他来说是正确的,但是,符白珏想,在他的观念里,只要将杨晟牵扯进来,就已经触碰到他的逆鳞了甚至不能说是触碰,简直是用一把刀子在溃烂的伤口处反反复复地拉锯,他难以容忍那种痛楚,也不想忍气吞声。

  鲤河镇不大,所以,一旦有陌生的面孔出现,就很容易引起注意。

  本来,魔教派人过来打探消息,符白珏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他没有亲眼看到来者,却能从旁人的闲言碎语、蛛丝马迹之间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对方的态度暧昧不清,所以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更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做出一些不利的事情。

  在和符重红商量之后,符白珏决定亲自去会一会那个隐在暗处的人。

  当然,他们绝不可能将师兄牵扯进来,所以就变着法子撒娇,央求杨晟,说现在天气转暖,山上只剩残雪,可他们都还没有去看过雪,于是连哄带骗地将杨晟支走了。

  他考虑得清楚,也留有后路,说,让师兄先去驿站,他和符重红可能会晚点到,如果半个时辰都没有过来,那杨晟也不必等了,直接去山上就好,温一壶酒再提其他的事儿。

  杨晟本来是有点疑惑的,符白珏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成功地糊弄了过去。

  结果方岐生直接派人将杨晟引了过来是的,肯定是方岐生,符白珏确信。

  不是因为他对魔教有所偏见,只是因为,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方岐生,而刀剑宗的江蓠,从接触的这几日来看,她是断不可能用那种肮脏的手段,对此也不屑一顾。

  符白珏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又将雨后特有的草木腥气吸入鼻腔中。

  符重红再如何偏袒魔教,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的眼神亮亮的,看了看杨晟,又看了看符白珏,到底还是和他和解了,没有再去纠结符白珏将她往外推的举动,趁着江蓠在与方岐生对峙之际,俯身凑近师弟的耳畔,轻声询问道:“你觉得如何?”

  温热的吐息吹散雨后初晴的冷意,符白珏抬眼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并未回答。

  杨晟的那件事,符重红还没有看出来,如果此时告诉她,师兄是方岐生有意引过来的,是他想要将师兄搅进这趟浑水,以符白珏对符重红的了解,她肯定会当场翻脸。

  并且,她永远、也绝不可能再产生一丝半点要拜入魔教门下的念头。

  但不论曾经,只谈当下,符重红是想加入魔教的,她虽然是问了符白珏,脸上的神色却很清晰地传达出了一个讯息,她是在征求意见,却也希望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

  如果抛开杨晟的事不谈,魔教开出的条件确实很好,方岐生虽然在每个字眼里都设下了陷阱,但是他至少要用表象去掩盖陷阱,符白珏想,那些表象就足够让人为此冒险了。

  他不明白,以方岐生这样谨慎的人,怎么会如此肯定符重红以后能还得上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