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他有点疑惑,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的事情,为什么白玄不肯出面?
小孩儿躺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蜷成一团,浑身发抖,徐阆正要走过去,余光却瞥见一个明明已经离去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眸光泛红,杀气腾腾,不像是想跟他们谈心的架势,他心头一慌,连忙喊道:“白玄!”
只听一声巨响,漆黑的火焰涌现,瞬息间便将山石卷走,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这么一看,白玄完全就不需要他提醒嘛,徐阆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快步跑了过去。
“这个,你不会扔到村子里去吧?”见白玄摇头,徐阆这才放下心来,又看见那个小孩儿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在那张鹿角面具上流连,便说道,“你戴着面具不闷吗?”
白玄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眼睛,和又惊又怕的小孩儿对视一眼,大抵是觉得凡人有时候很麻烦,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摸索着鬓角处的环扣,咔哒一声,取下那张略显狰狞诡异的面具,终于肯将他那张脸露了出来,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玄衣化作甲胄,逐渐褪去。
小孩儿看得目不转睛,徐阆见他痴痴的,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将他的注意引过来,问道:“看你的穿着,你应该是村里的人吧?既然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今天来了个叔叔,他不听我们的劝告,非要在满月之夜上山,我实在是放不下心来,虽然记得长辈的叮嘱,却还是偷偷地溜出了家门,想赶在他上山之前阻止他。”小孩儿皱着一张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来的时候,他都快被吃完了。我转身就想跑,没想到它们很快就追了上来,这山上又陡峭,我跑了一阵子,脚下一滑,就被抓住了。”
徐阆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弯下身子,亲昵地揽住小孩儿瘦弱的肩膀,语气非常温柔,说道:“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上一次满月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小孩儿满脸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我在睡觉。”
白玄在一旁,是听明白了,徐阆的那一颗心,半边揣着善意,另半边都是坏心思。
回答完徐阆的问题后,小孩儿兴冲冲地抬起脸,紧紧盯着白玄,问道:“您、您是神仙吗?我往日里听家中长辈说起,这昆仑是藏着神仙的,果真如此吗?您的名讳又是……”
而白玄将面具系在腰间,看着他,只是说道:“你该走了。”
徐阆见小孩儿郁郁寡欢,沮丧得很,于是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际,俯身在他耳畔,小声说道:“赶紧回去睡觉吧,下回再告诉你,外面太危险了,神仙还有神仙要做的事情呢。”
小孩儿明显被哄到了,马上高兴起来,也小声说道:“神仙,我家代代相传雕刻石像的技艺,一直想给村里雕座神像,无奈没有对照,只好作罢,此次我正好遇见你们二位,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长相,我回去也不睡觉了,非要原原本本把你们的相貌记下来不可。”
“光他就行了,我一般不露面的,保持神秘嘛。”徐阆随口答道,“早点睡觉才长得高。”
小孩儿还想说点什么,白玄抬手掐诀,徐阆只感觉手底下一空,人就消失了。
徐阆估摸着白玄应该是把人送回去了,拍拍衣服上的灰,把外袍穿上,蹭过去讨好他,“刚才多谢神君出手相助,若非神君惊退那些怪物,我这条小命应该就没了,回去之后,做牛做马,徐阆我万死不辞,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教神君,不知道神君能否为我解惑?”
嘴快喊“白玄”,拿腔作势喊“神君”或“仙君”,白玄按着眉心,问道:“什么?”
徐阆听他答应下来,收敛了笑意,表情严肃,说道:“那些怪物到底从何而来?”
白玄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了下来,凝视着面前的凡人,“你真有那么想知道?”
本来是很想知道的,白玄这句话说出来,徐阆忽然就没那么想知道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来,他打着哈哈,眼神乱飘,想糊弄过去,“嗯,其实,其实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玄圃神君却没有再给徐阆选择的机会,当空的皓月将目光投向他,如洗的余晖在他素白的袖袍上铺陈,像一汪满溢的小池,而他的咬字很轻,尾音绵长,一字一顿,非要徐阆听得清楚不可,“那些都是死在我手下的诸仙,你脚下的每一寸,都由骨肉堆砌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