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得他皮肉发疼,震得他牙齿发麻,吵得他心神不宁,总之,是非常能讨嫌。
黄盛的指尖勾住细绳,往外拉扯,想要将它扯断,细绳顷刻间绷紧,脖颈勒出条红痕,像是要断了,却又藕断丝连地留在那里,逼得他喘不过气来,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突然止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回昆仑,将那些神仙仅剩的怜悯之情也视若无睹,即使你们真的要回去那至少为魔教留一条后路吧。”
黄盛向来不善于劝人,他也没打算劝,言尽于此,常锦煜心里肯定也有思量。
说罢,他也不想知道身后这三个人是什么反应,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等到黄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聂秋和方岐生才意识到他就这么离开了。
方岐生看向一言不发的常锦煜,常锦煜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有同他对视,而是抬眼望向云层间的那点破碎的光,感叹道:“恐怕我得亲自去一趟黄府,他才肯回魔教了。”
“那么,师父的意思是,这一趟昆仑之行就不去了吗?”方岐生试探道。
“去,为什么不去?”常锦煜眯起眼睛,说道,“你们两个也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自不必多说,聂秋是肯定要去的,至于方岐生,他就不敢肯定了。
他知道黄盛的话有道理,前魔教教主和现魔教教主,至少得有一个留下来。
而方岐生肯定能够理解黄盛的意思,毕竟,像“教主突然失踪”这种事情,他和黄盛都已经经历过一遍了。那时候,尚且还有他在,能够赶鸭子上架,勉勉强强登上教主之位,可如果方岐生和常锦煜双双失踪,届时,魔教无人能担起教主之位,就会彻底乱套的。
就算是善赌的常锦煜也有失手的时候,这样不顾一切的豪赌,仅此一次就够了。
“黄盛的话确实有道理。”聂秋看着方岐生,说道,“我们至少要为魔教留一条后路。”
方岐生和聂秋对视了一阵,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说道:“你都不会责怪我的吗?”
这世上不该有孤注一掷的爱情,如果能够轻而易举地舍弃所有,事事都要成为对方的附庸,那么,聂秋想,他反而会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竟会落得这种下场。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聂秋失笑,“我有一定想知晓的东西,所以要去,而你也有无法舍弃的东西,所以要留下。我们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答案,不是吗?”
方岐生舒展了眉眼,凝视着聂秋,说道:“是的。”
黄盛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到,并且,他早就做好了不回去的决定。
所以当常锦煜第一次询问的时候,他才没有立刻回答,叫黄盛抢了个先。
方岐生没有将聂秋和魔教放在同一个天秤上衡量,这两者全然不同,也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所以他在这方面从不犹豫,他犹豫的,只是因为他途径鲤河时想要寻求的答案。
“如果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即将经历的也是真实的,它们和虚假又有何不同?”
那时候,两世不同的记忆交叠,他时而陷入浑噩的梦境,时而跌入诱人的沼泽,于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想要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那两世,究竟是不是毫无意义的。
时至今日,他仍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聂秋,我等你告诉我答案。”方岐生没有挽留,也没有表露出那点不舍的心情,而是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知道,聂秋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万事小心。”聂秋笑着,应了下来,毕竟当着常锦煜的面,他就只是凑过去轻轻抱了一下方岐生。
然后,他正准备松开手的时候,却被方岐生托住了下颚,非要将他的脸扳过来,聂秋怔了怔,有那么几秒钟的挣扎,发觉挣扎无果后,便只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个深吻。
分开之后,聂秋莫名觉得做贼心虚,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浅浅的咬痕,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瞧方岐生他师父的反应,结果,常锦煜早就转过身去了,负手而立,抬眼望天。
常锦煜很识趣,于是方岐生又箍住聂秋的腰际,恶狠狠地亲了一口,这才就此罢休。
在方岐生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聂秋和常锦煜也去驿站寻了马匹,上路了。
聂秋心里是有几分尴尬的,不过常锦煜向来脸皮厚,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也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事发突然,他之前没来得及仔细问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也没问过聂秋家里的情况如何,现在闲下来了,这一路上,也没别的事情做,常锦煜顺口就问了问,他问,聂秋就答,一问一答,尴尬的氛围就在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倒也算得上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