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抓去填番外了_作者:岁既晏兮(137)

  说实话,担任导游这项职责而言,李伯谨要专业得多了。

  ——专业中又透露出些稍有距离感的疏远来。

  楚路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事实上,要是这几个小子能因为这次的事儿长长记性,不至于对谁都这么“推心置腹”,楚路倒还放心些。

  ……

  …………

  等李伯谨将楚路送到住处回来,就看到同窗一脸郁郁地蹲坐在地上,边儿上那块草地都快被他薅空了。

  李伯谨叹了口气上前。

  却是道:“清之,你今日行事实在太莽撞。”

  苏清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本来又是气氛又有一丝丝不被认可的委屈。

  只是这会儿,他在同伴的目光逼视下,这些情绪尽皆化成心虚……他确实是着急了些。

  “但……”

  他嗫嚅了两声,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草叶,稍稍提高了些声气道:“言弟才思敏捷又谈吐不凡、与那些只知道人云亦云的庸人不一样!”

  他本来觉得对方会懂的,能够看明白那人的忍辱负重。

  李伯谨摇头:“那也太仓促了些。”

  苏清之本来还欲要辩解什么,但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李伯谨见状,也不再继续指责,而是又上前一步,也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仰首看看浩浩苍穹。

  半晌他叹道:“这事儿急不得、不能急……”

  就连他们现在,还只是书院学子。

  苏清之低低地应了一声,也抬头看天不再说话。

  李伯谨却知道,对方的心情只是更加焦灼。

  与自己不同,他这位同窗好友,好似天生就生得一副极具正义感的性格。

  说实话,李伯谨对此实在是有些奇怪的。同是经历过覃州灾年的人,生死之下,什么善恶之分、是非公理之辨早都模糊了,在那般情形下,守住“人性”这最基本的底线已经是非常难得了,真不知道苏清之者过剩的正义感到底是如何来的。

  也或许……

  正是有人的庇护,他们才得以成为知礼懂义的“人”吧?

  李伯谨回忆起那些年,不由又是神色怔忡。

  都说当年霍相在覃州的布施是为了邀买民心、博个好名声。

  但是能轻描淡写用嘲讽的话说出这种评价的,必然没经过灾荒饥馁,在那时候,如果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别说人心偏向,就是把命卖给那个人他都心甘情愿,更何况那人的布施救了他们一整家。

  至于忠奸善恶?那时的李伯谨不在意、也在意不起。

  他甚至于想着,若是天底下的贪官奸臣都愿意费钱费粮来给他们一口吃的,那奸佞之人还是多些的好。

  只是随着渐渐的长大明事,又幸而得机会读书识字、知礼正德,再回首看那些年的种种,他也终于明白并非“贪官奸臣”如此、而是“霍相”如此。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位如此的“奸佞”,也再难有这样一位“圣人”。

  读圣贤书、立匡世志。

  这几乎是每个士人曾发过的宏愿,而真正为之践行的又有几何?能为有所成的又有多少?他们何其有幸,能在这飘摇山河间,得之庇护。

  只是偿恩尚且未及,噩耗却先一步传来。

  那日的书院一片静默,夫子手中之卷滑落于地,他却只俯身拾起,背向静坐。

  那一声悠悠长叹几乎撞进每个人都心间。

  学子的视线交错。

  有不知所以的迷惑,但更多的人却是默然。

  食能饱腹、屋能容身,有书可读、有师长同窗相伴。

  在外的灾荒连年之下,这里像是不知凡尘忧扰的桃源之乡……究竟何至于此、他们真的不知吗?

  ——海晏河清、盛世长乐。

  那位大人亲笔题写、遗忘在此的那副字,是否是他心底最真的期许?

  倘若这真是那位大人给自己选定的结局,那——

  有人于飘摇世间给他们筑一托身之所,学子唯愿以七尺之躯承公未竟之志。

  *

  苍穹之下,几缕浮云飘过,可这云再深再厚,也遮不过身后的一碧如洗。

  苏清之觉得书院这地方选得好,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就像现在,再如何郁塞的心情,只要仰首望这碧蓝苍空,便深感个人之力渺小孱弱无力至极,而个人悲欢亦是如此,这么一想,连心情都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