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离掀起眼帘,若有所思地问他:“她让你抄的什么经?”
江倦想了一下,回答道:“好像叫什么《毕兰经》的。”
薛放离微笑道:“无事。”
——《毕兰经》用以镇压邪灵。死后不得往生,即使侥幸逃脱,也只能坠入畜生道,生生世世,死于非命。
江倦不知情,只当《毕兰经》与《大悲咒》之类的经书无异,是生者对死者往生的祝愿,皇太后却不可能不知情。
更有甚者,她礼佛多年,对因果报应深信不疑。《毕兰经》如此阴毒,于誊写之人自然也福报有损,她是特意让江倦抄的。
江倦却一无所知,还为自己没抄完而担心。
薛放离淡淡道:“果真不能留你一个人。”
江倦眨眨眼睛,“啊?”
薛放离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江倦等了一会儿,只好撩开帘子,看了一路的风景。
妙灵寺建在山间,不同于别庄的紫藤花海,这里草木葱茏,黄墙黑瓦,别有一番意境。
马车停好,江倦刚松开帘子,薛放离又要抱起他,江倦摇摇头,“我走得了。”
薛放离撩起眼皮,江倦自己往外钻,结果他没扶稳马车,脚底也突然滑了一下,幸好有只手及时揽住了他的腰。
“怎会柔弱至此。”
薛放离漫不经心地说着,把江倦扣入怀中重新抱了起来。
江倦:“我只是脚滑了。”
薛放离:“嗯。”
他应了一声,但明显没把江倦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在逞强,仍是把人抱在怀里。
江倦:“……”
他一度怀疑王爷把他当成了人形抱枕,不然没法解释怎么抱他抱得这么顺手。
不过,他这条咸鱼连面都不用自己翻,还是有点快乐的。
江倦咸咸地叹了口气,薛放离也没看他,只是问:“怎么了?”
江倦反思自我:“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连路都不用自己走,我好过分。”
“这又如何?”
薛放离口吻平常,好似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道:“本王见你不爱让人伺候太多,若是你愿意,只会更闲适。”
江倦十分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的临终关怀还没有结束,王爷虽然病得严重但还健在,现在他得支棱起来,不能躺得太平,他还要营业。
薛放离抱着江倦走出马车,高管事候了好一阵子,见状小跑过来,“王爷、王妃,你们可算来了。”
顿了一下,高管事小声地说:“王爷,奴才刚才似乎瞧见了蒋公子。要是奴才没看错,将军府上也来了人……”
他在同薛放离说话,但连续两个关键词——蒋公子、将军府,让江倦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主角受的至交好友之一,蒋轻凉,就是将军府上的公子。
应该碰不上吧?
江倦心不在焉地想着,薛放离淡漠的“嗯”了一声,抬脚踏入妙灵寺。
妙灵寺不算什么大寺庙,但香火还是不少,而薛放离身份尊贵,自有小沙弥跟着他。他再度返回,小沙弥忙不迭行礼:“王、王……”
江倦好奇地抬头张望,小沙弥看见他的脸,愣了一下。
薛放离掀起眼帘,似笑非笑地问:“还未看够?”
小沙弥脸是红的,心却又是凉的——吓得。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王、王爷,贫僧……”
江倦奇怪地看他,后颈突然被一只手按上,迫使他把脸埋入自己怀中。
“王爷?”
薛放离动手动得猝不及防,江倦也挣扎不开,他茫然地问:“怎么了?”
薛放离低下头,少年睫毛眨动,眼神又无辜极了,他压抑着内心无名的躁动,温和地说:“有风来。”
江倦信以为真,“哦。”
他被按在怀里,什么也看不见,毫无安全感,只好紧紧地抓住薛放离的衣袖。
薛放离盯着他看,忽而生出了一个的念头。
不止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还想要更多。
想让少年就这样乖顺地由他抱在怀中,想让少年伸出手只抓得住他,想让少年永无止境地对他心软对他同情,更想让少年——不期而然地,薛放离想起小沙弥看江倦的眼神。
惊艳的、痴迷的。
薛放离脚步一顿。
出于惯性,江倦一下撞在了他的胸口处,不算很疼,但江倦还是被撞得有点发懵,他抬起了头。
薛放离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