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永望的眼神不由变了变,以他在卢国的官职,是可以知晓一些隐秘的。之前台吴县出事,神庭在追查的同时,卢国也在忙碌,后来得到的结果中,就有“玄清教”这个名字。
木头在听见这个名字后就愣住了,他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注意到仲永望的变化,喃喃重复道:“……玄清教?”
“应该是这个名字,您认得他们?”孟耳问道。
木头却没有回答,这个名字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但他从诞生起,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大山,也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教派。
这种熟悉感,来源于那具魂息藤中的尸骨残魂。
他是谁?与玄清教有什么关系?玄清教又是什么教派?
“……神仙?神仙?”
木头回过神来,急切地追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玄清教是怎么回事?”
“我没注意,您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帮您打听打听?”来人试探着问道。
木头点了点头,又突然停顿住,道:“我不清楚他们是好还是坏,你……你小心点。”
来人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吧!”
仲永望注意到了木头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地提议道:“我也可以帮忙。”
木头犹豫了一下,点头谢道:“麻烦你了。”
他又叮嘱了几句,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木头慢慢弯腰抱住了脑袋。
玄清教……玄清教……
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里出现,却被模糊成斑驳的色块。有什么声音在他脑中吟唱不止,却重叠成难以分辨的杂音。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为什么会被困在山腹中,为什么要经历那等苦难。可是他后来遇到了神明,神明助他寻到了藤棺中的尸骨。
他继承了那具尸骨的残魂。
他是谁?
木头艰难地喘息着,忍耐住疼痛,努力从那些杂音里抓住了一句话:……玄冥地府,清正因果……
……
……世有地府,审断因果。九泉九狱,判罪洗孽。怨哀有告,善恶结果……
缥缈的祭歌响起。
茫茫大雾之中,神明循着歌声前行,落入又一个记忆碎片之中。
那是玄清教建立时的第一次祭祀。祭拜者们唱着古朴苍茫的祭歌,虔诚的心念随着香火悠悠上升。
没有人看得见神明,但神明已经降临于祭坛之上,他的目光垂落于祭坛下叩拜的众生身上。
那其中并不只有凡人,还有生出灵性的野兽、天生神通的异兽、不同修为不同道路的修行者,乃至已经失去肉躯化作鬼物的魂灵。
不同族类的生灵因一个共同的心念而聚集到一起,以信为引,上施下效,是为教。
以玄冥地府为信,以清正因果为心念,故名玄清。
祭祀者们的心念纯粹而坚定,落入神明掌中,与那浩瀚的神力相结合,受神明的意志引导,化作虚幻的地府之形。千年万年,又或者更久,终有一日,这世间将再也不会有因果断裂而生的冤孽,因果终将公正的对待一切。
玄清教的名在世间传播,因神明寿命无尽故,其存在也绵延久长。虚幻的地府在神明的力量与众生的心念之下愈发凝实。
神明左手掌中擎着如虚似幻的地府,右手指尖执着莹白如骨的笔,笔身轻轻震动。
这支以神明指骨为身,以众生因果为毫的笔,在经过久长岁月之中无数心念的冲刷之后,生出自己的了灵。
神明看着掌中的笔,它是否生出灵性,对神明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他也可以抹消笔中的灵性,但是有什么必要呢?
“说起来……我似乎还从未给你起过名字。”神明指尖轻轻敲着笔杆,笔头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
“便唤作记命笔吧。”
……
日升月落,沧海桑田。神明在,玄清教便在,众生的愿力聚沙成塔,记命笔承载着其中繁杂的心念。在不知多久的岁月之后,神明掌中的地府,终于建成了。
神明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下来,只要将这座地府勾连天地,使它化作天地间的一部分,就可以成了。
他张开左手,被护在掌心地府显露出来,在神明浩瀚的意志之下,散发出奇妙的韵律,逐渐与天地相合……
嗡。
天地忽然震动了一下。
不,不是天地,而是此方世界,此方小小的梦中记忆世界忽然震动了一下。
记忆被打断了,神明忽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