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_作者:一口果(547)

  他曾问过长阳这个问题。

  可长阳却只是露出了少有的怅茫之色,摇头不语。

  炎君并没有在这反复思量当中寻找到长阳确信天地有缺的原因,或许寻到了也助益有限——就连当年的长阳,也只是认为天地有缺,却未能寻到缺在何处。

  就像众生难以理解对于从未见过的事物,盲人不知色彩,聋者不明音乐,若未曾见过十二月的圆缺,便会认为月本来就应当同日一样永远圆满无缺。

  他们都是未曾见过月之圆缺的人。

  不过大劫的运转和浑沌的出现,就像在厚重的帷幕上撬开一丝缝隙。他们因道之缺而生,他们的力量与运转便自然带有天地之缺的痕迹。

  炎君以此为线索去思维天地之缺所为何处,他的确有了进展,却一直未能再更进一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蒙蔽着他、阻碍着他,使他永远只能在外打转。

  但现在,大玄在这截袖尾上,留下了道之缺的韵。

  他已经寻到了缺在何处。他当然寻到了。

  他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长阳。

  天地间的劫气正在减弱,这是大玄正在积蓄力量。世间唯有二者可以驭使劫气之力。浑沌因道之缺而生,是开劫者,大玄则因劫而生。

  劫气的变化,便是大玄存在的证明。

  他在残袖上留下指引,是要诸天神去对付浑沌。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天神们无法拒绝。

  他们纵然知晓,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炎君感知着那上面留下的道韵。

  那节漆黑的残袖静静飘在那里,冰冷地、毫无遮掩地展示着他对他们的谋算。

  长阳、长阳。

  ……

  大玄轻敲了一下手指,在他面前的祭坛发出一声脆响,一枚石块生出隐秘的裂痕。祭坛仍然很稳固,雨水却沿着缝隙悄然渗入,冲开了石块之间的泥。

  他又敲了一下手指,生出缝隙的石块散落到地上。虽缺了一块石头,其他的的石头仍稳稳支撑着祭坛。

  一块又一块石头破碎散落,每掉下一块石头,老人就拾起一根木枝折断填上。

  天地如坛,纵然道有所缺,也能一直运转下去。

  石坛不倒,只有雨知道裂缝在哪里。

  浑沌打破了缺口,用自己的道填了上去。他要这世界变成他的世界。

  “为什么?”大玄轻轻地笑,“因为你在向我祝祷。”

  ……

  太阳星上,白帝摄来残袖。世诸天神,并非独行。

  “吾可定之。”他说道。

  道有所缺,动摇天地之基。白帝是天地间刚猛最定之道,是无常中的恒常。虽无法弥补天地之缺,却可以稳固被动摇的道。就像钉牢缺口旁的石砖,使它们不会因为那缺口而松散动摇。浑沌再难以道之缺来侵蚀天地,他的道便无法增长。

  但浑沌并不只依靠于此。

  “他在梦境的领域折腾得不小,看样子像在找什么,你们知道吗?”水相道。她掌虚实之道,一经复苏便觉察了梦境领域当中的异常。

  浑沌曾谋算诸天神,自然知晓他们所掌之道。如今既知水相已醒,却仍未放弃在梦境领域当中的手笔,那只可能是他想要在梦境当中寻找的东西在他心中更重要。

  诸天神神念一碰,见其他天神并无线索,水相便道:“我来处理。”

  “天地因劫受损,我可以修补。”方才复苏的化芒道。

  天神以道为身,他们的复苏,便能够稳固天地。化芒复苏时的那一场雨,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对天地的润泽。劫气以消亡损世,他所掌之道绵延不绝生机洋洋,更适宜此事。只是……

  “天地之损,怎么会到了这个程度?”化芒问道。以他的所感,天地所受到的损伤,不该严重到这样的地步才是。但他沉眠了十二万年,不知是否有其他缘故,只好问向太阴与炎君。

  炎君沉默着,片刻之后,太阴叹道:“我亦不知。”

  他们的目光不由落在那节残袖上。

  也许和大玄有关,也许和他无关,但他们谁都不能确定。

  那一眼当中的轮回在太阴神念中翻腾,撕裂出众生的苦与恶的一角。她闭了闭眼,道:“我回去寻找他。”

  而人间与幽冥,仍旧交给炎君。

  在从太阳星中离开之前,这一直未曾开口的神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敌人,是吗?”

  ……

  石坛已成了木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