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猫猫狗狗吃东西的时候韩昀就跟严云柏闲聊,他们相处这么些日子,聊天的时候不少,然而却没怎么听严云柏说起过他自己的事。
“严教授,你这么经常过来不回家,伯父伯母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会。”严云柏说,眼睛盯着吃得正欢的小家伙们,一脸漠然,“我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韩昀:“????”
之前还说不亲近,怎么突然就断绝关系了?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韩昀和严云柏关系亲近不少,早就过了之前那段总是抓耳挠腮想词儿,像是和长辈沟通一样的时期了,他歪头看向严云柏:“其实父母大都嘴硬心软,表面上逞能和你撕破脸,但背地里总还是盼着孩子能回家的。”
严云柏突然问:“韩昀,你参加过党代大会吗?”
韩昀对话题转变的速度表示懵逼:“呃……没有。”
严云柏面瘫脸:“他们和我说话的气氛就是那样。”
那语气和内容完全是反差萌,韩昀噗嗤一声就笑了,蹲在地上笑得不行。还别说,这画面不难想象,尤其是年纪稍大些的中文系教授,不和孩子文绉绉地说古文念楚辞就不错了。
严云柏:“……”
他平静地指责:“韩昀,你在幸灾乐祸。”
韩昀义正言辞地接受,“是,我承认,我道歉。”
严云柏面露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笑点那么低。”
韩昀挑眉看他:“我以前也没发现严教授这么幽默。”
“这不是幽默,是事实。”严云柏认真地说,“从小到大,传统和规则就充满了我的生活。我离开他们,只是不想让那些东西贯穿我的全部生命。”
“他们管你管得很严?”
“是,对于孩子该被教育成什么样,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但还不止如此,韩昀,我的父母不接受传统价值观以外的任何东西。”
“比如说,喜欢同性这件事。”
这发雷来得措手不及,韩昀简直彩虹脸懵逼,严云柏看着他,轻声问:“韩昀,你觉得这正常吗?”
韩昀迅速回神,他看着严云柏,认真道:“当然正常了。爱情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应该是一具身体对另一具身体的反应,更不应该是为了传宗接代。”
严云柏笑了,有些复杂,“很有道理。”
严云柏的父母当同性恋是精神病,和他歇斯底里地闹过,也给他找过心理医生,如果不是顾及文化人的面子,估计早在初高中的时候就把他扭送精神病院了。
只是,虽然严云柏从书本中知道喜欢同性不是一件错事儿,可周围人的态度难免会动摇他的认知。这种私事严云柏不好和人说,也找不到人可以说,周围知情的兄弟姐妹虽然不至于厌恶嫌弃,但望向他时的异样目光和背后的嘲笑和议论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时候,划清界限就已然是一种歧视。
在少年时期,严云柏的心性不稳,与他最亲近的父母和兄妹的辱骂与疏远甚至让他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候的严云柏脑袋里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
生而为人,对不起。
出于各种原因,他一直把这事儿憋在心里,直到今天才说了出来。
严云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韩昀在昏黄灯光底下安静柔和的侧颜,看见他蹲在地上抱着猫儿喂它们吃火腿肠,便不自觉地感到信任和依赖。
说来可笑,他竟然会依赖一个20岁的孩子。
可是当看着韩昀的眼睛,严云柏又不觉得好笑了。
那是他第一个倾诉的人,是第一个肯定他想法的人,也是第一个知道真相后不会用看猴子一样的眼神看他的人。
“韩昀,我曾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
“什么?”
“生而为人,对不起。”
“……”
“之前还小的时候,我脑海里就一直是这句话。”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最起码我还挺对得起你的。”
韩昀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眼睛,严肃道:“严教授,看见了吗,送你一发翻到天际的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