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溪说了,如果段秋心里不痛快,想要吐这口恶气,她欢迎段家上门。
但是段秋看着她憔悴的样子,伤人的话又哪里说得出口?他们是亲人,关起门来叫家事,岂能连同外人欺辱自家兄弟姐妹?
段炎淳把人都挡回去,段秋深明大义,可到底是不甘心。她为沈家着想,谁又能为她想想?她把痛苦默默地压|在心底,罪魁祸首却连面都不肯再露。
“沈灼,你真的还有良知吗?你真的在乎过你爹娘吗?你龟缩在幻月仙宗的时候,有多少人寝食难安?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段秋厉声质问,这些话已经不仅仅是心中的不平,更多的是积压的怒怨。
一番诡计陷害了那么多人,段秋都不知道沈灼是怎么安寝好梦,两耳不闻窗外事。
沈灼心情沉重,哑声道:“我有,不管是良知,还是对我爹娘的在乎,甚至是对你们的感情,我都有。我理解你的愤怒,我也同你一般痛苦,但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沈灼既然约了段秋,就没有再隐瞒她的意思。段秋对这件事有着太深的执念,而且作为受害者,她应该早点知道真相。
段秋嗤笑,道:“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那不是你?”
沈灼抬头,惊讶地看着段秋。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这句话从段秋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一样了,带着讽刺和冷嘲,甚至是失望和愤怒。
沈灼觉得段秋误会了什么,连忙道:“我没有要逃避责任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有些复杂,我会解释给你听。”
“我不想听,我已经听的够多了。”段秋无力地闭上眼,遮去眼底那复杂的神色。等她再睁开双眸,眸中是一贯的冷静。
“沈灼,我当初不追究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小姨,还是因为彤彤。她坚信你被夺舍,坚信在秘境中出手的人不是你。为了帮你拖延时间,也或许是为了帮你找到证据,她甚至都没有计较你在秘境中对她的态度,日月兼程赶到段家见我。我们因为这件事意见分歧,是她跪下来求我给她时间。你懂我那种看到亲密无间的姐妹为了你,连尊严都可以放下的感受吗?我一遍遍的问过自己,你真的配吗?”
段秋的眼底涌上压制不住的湿意,眼泪盈眶,心里又酸又涩。
公输彤赤子心诚,她也是公输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骄傲又自信,天真烂漫。可是为了眼前人,她可以放下一切,她可以卑微。
就为了那一点破绽,她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看到她孤注一掷,段秋仿佛看见在秘境中飞蛾扑火般护着她的人。
明明知道是死局,明明知道一切都太迟了,还是义无反顾。
段秋每每想起那一幕,变得冷硬的心还是会被触动。
沈灼被这些话说的哑口无言,目瞪口呆。他压根就没听公输彤说过这些,她在他的面前还是像小时候那般,蝴蝶般飞扑而来,笑靥如花。
她藏起秘密,只把好的留给沈灼看。
沈灼难受极了,他欠的又何止段秋一人?
段秋擦去脸上的泪珠,苦笑道:“沈灼啊沈灼,就算你真的被人夺舍又怎么样?过去了那么久,仇怨并未消弭。我反而更恨,恨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沈灼长叹一声,道:“我也想早一点,但我没有机会。这十年,我无能为力。”
十年,段秋对这个数字有了反应。她其实信过公输彤的话,可是怨恨让她忽略。她想过沈灼被夺舍的时间,却没想到那么久,那么长。
十年沧海,物是人非。
“段秋,既然你相信彤彤,你愿意给我留这个时间,那请你也相信我。我今日见你,本就是想和你把这些事说清楚。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想在朝夕之间夺回来又谈何容易?十年,已经足够抹掉一个人的存在。我算是幸运,侥幸未死。”
沈灼目光坚定,态度诚恳。
段秋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良久。
湖心亭的风拂动纱幔,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入化的石像,连呼吸都变得轻缓。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问道:“既然你能回来,那是不是说明那个人死了?”
那个人便是占据沈灼身体的真正凶手,段秋的目光里有杀意,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冲着沈灼去。
沈灼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但我还没有找到她。”
段秋捕捉到那短暂的迟疑,猜到沈灼有所隐瞒。但这不重要,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这个真正的凶手找出来交给我!用你的行动证明给我看,这一切非你所为。”段秋愤怒低吼,说完这话,喉咙里的刺痛感又冒了上来,她尝到了血腥味,面色微变,咬牙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