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我把衣服给你拿过来。”
“别!”
班准突然反握住荣潜的手,好像害怕似的,正要遵循着恐惧向此时唯一的救命稻草发起求助讯号,然而手腕却被荣潜温热的手掌再次握紧。
原来他没打算松开。
窥破了仇敌的秘密。
荣潜以为自己本来应该觉得开心的。
可无端地,心里却窒闷得厉害。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荣潜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内疚和埋怨。
他为什么要感到内疚?
更为什么要对不肯说出真相的班准生出埋怨?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班准觉得丢脸极了,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都仍旧低着头不敢朝向荣潜。
荣潜动作一顿。
是啊,班准为什么要跟他说,原本就是不溶于水火的关系,要是被他知道了,保不准会放到媒体上大做文章。
毕竟除了自己的家人之外,没有人值得相信。
远处不知是哪个大逆不道的仁兄敢堂而皇之地进行违法乱纪的事情,总之突如其来的烟花的声响,打断了荣潜的思绪。
客卫的门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
透过窗明几净,绚丽的烟火灿光落在班准茫然望向那处的眸中。
他看着烟火,荣潜盯着他乌漆漆的瞳仁。
荣潜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想象出,那双漂亮的眼睛却看不到晴朗夜空中的渺远星河。
仿佛认为拿人家手短,班准接过荣潜伸长了手臂才拿到的浴袍,匆匆套在身上,慢慢地跟他解释道:
“我一直都看不见,只是最近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看不见……”
班准的声音戛然而止,背后泛着凉意。
他竟然对荣潜丧失了防备心,差点将心中埋藏着的秘密和盘托出。
一直都看不见。
到什么程度。
荣潜无法想象夜盲症患者眼中的世界。
“是……什么样的?”
荣潜问道。
班准停下系浴袍腰带的动作,垂着脑袋眨眨眼睛:
“我不知道正常人眼中的夜晚是什么样子的,只知道在我这里灰蒙蒙的,大概……就像……”
他想得有点辛苦,还浸着水渍的眉头微微蹙起:
“在路灯下面走路的时候,有茂盛的树叶挡在灯光下,我看不清地上的影子,树叶的、树枝的,和我自己的,都看不见。”
荣潜静静地听着他说。
“灯光也看不清,就像在电影院里,明明知道有台阶,可就是不知道会踩到哪里,会不会踩空。”
所以……难怪他回头看星星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眼中没有正常人看到星星的雀跃,反而满是黯然。
难怪他在富丽堂皇的专属包房中,是不同于其他房间的灯火通明。
还有那次班家夫妇来之前,班准抱着本该立在墙边的花瓶坐在地上的情景。
住院期间的胡萝卜和种种保护眼睛的食物。
倨傲冷漠的班卓时常不自主地流露出来的殷切关怀。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看不到吗。
班准不知道荣潜在心里想着什么,说完要对荣潜阐述的话,确认自己系好了腰带,然后便摸索着卫生间的门框,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卧室。
荣潜出来得急,也跟班准一样没有带手机,不过他可以借着月光勉强看清屋中的陈列,不至于让自己带着班准撞在墙上。
班准刚挪了半步,就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
他抿抿嘴唇,更觉得尴尬了起来。
荣潜不由分说地按住班准因为气馁而有些微驼的肩背,从腰后揽着班准的身体,口中宽慰道:
“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像只炸毛的猫一样。”
班准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忍着浑身的不自在,慢慢跟着荣潜手上的力道往前走。
第一次能给一个人闭上双眼的信任。
而这人竟然是荣潜。
直到坐在床上握住手机后,班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的遭遇。
思想混乱间,他也就忘记了该去医院照看白之的事情。
窝在暖呼呼的被子里,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
一大清早,班准就让自己常吃的那家酒店送来了精致的早餐。
倒不是他有多嘴馋,只不过昨晚接受到了荣潜的帮助,他一个本身就理亏的炮灰,自然不能占主角攻半分便宜。
该当有恩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