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针施完,小咪竟然挺下来了,一口浊气吐出来,还真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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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寇氏一族嫡系男丁,除七十以上耄耋、十六以下孩童,一应腰斩于市,家中女眷奴仆,或没入掖庭,或发卖为奴。
寇氏被抄家清算的那一日,寇太后身着素衣,髻上未簪金银,自请到慈恩寺修行,为寇氏赎罪,为江上社稷祈福。
裴野看也没看她,一句话便应允了。
“那日先帝临终托孤,我还怕他不肯选你,”临到别时,太后一步步走近他,“谁知他糊涂一辈子,竟还有这样清醒的时候……”
“你生母……哦周氏,”太后笑了笑,将一只点翠蓝蝶金簪慢悠悠地带在髻间,“她原来只不过是哀家身边的一个婢子,那样低贱的身份!可她竟背着哀家,不要脸地勾引了陛下。
“飞上枝头后,便拿这样一只破簪子来赠我,还以为哀家会和她相互扶持,还会像以前那般与她亲近——她也配!”
“我不过随口骗骗她,她却什么都信,阿野你说,她那样傻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坏儿子呢?”
“够了,”裴野打断她,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腔调,“天色不早了,慈恩寺路远,太后还是早点启程吧。”
太后不肯走,就那样笑吟吟地看着他。
寇氏倒了,可她终究还是太后,宫人们没人敢上前拦她。
“你不敢听吗?”太后盯住了他的眼睛,“你杀了自己的同胞兄弟,灭杀了与你有恩的寇家,你心里,难道真的就一点疚意也没有吗?”
“那太后呢?”裴野不避不让地对上了她的目光,“我那位阿娘与尚未出生的弟弟,可曾到太后的梦里过?死在寇家霸权冷刀之下的诸多亡魂,太后可还记着他们的名姓么?”
两人冷冷地对峙了一会儿,最终太后还是扶髻起身,她脸上的笑意没了,只淡淡地呢喃:“走到今天的位置上,谁手上不是沾满了血?他们挡了我寇家的道,死的不冤……”
“至于周氏,那也是她活该,她若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婢子,以哀家当年和她的交情,等她到了该出宫的年纪,哀家怎么会不给她择一门好亲事呢?怪只怪她太贪心了。”
皇帝自始至终都坐在明堂之上,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那女声渐弱,连那最后一抹气息,都被那灼白的日光烫散了。
他心里并没有复仇的快意,有的只是一片茫然的惶惑感,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凭着这满腔的恨意而活,可如今大仇得报,他也不再是当初那只笼中困兽。
但他却总觉得那支撑着自己往上爬的念头忽然散了,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疲倦得不得了的错觉,累得似乎都要支撑不住发上的玉冠了。
“陛下!”方啼霜忽然从后头跑了出来,兴冲冲地朝他喊,“小咪生了一窝小猫,我刚才数了数,一共有四小只,现在正在我给它们搭的小窝里喝奶呢,你快去看看。”
说完就没轻没重扑上来,一把扣住了裴野的手掌,催促道:“陛下你不要磨磨唧唧的啦,快点快点!”
这大明宫里除了方啼霜,没人有胆子敢这样对陛下吼,裴野被他这连珠炮似的一段话一把拉回了现实,他扣着他的手,贪恋着他的体温,很纵容地被他拽着跑。
“你急什么?”裴野忽然笑了笑,“又不是你当爹。”
方啼霜理直气壮地说:“这些日子都是我照顾的小咪,小窝也是我给它们搭的,那群猫崽子怎么也该喊我一声干爹的。”
说起这个方啼霜就来气,小咪养好病之后,他就央着裴野给小咪物色公猫,裴野每日里都忙得连轴转,哪有空管这些小猫儿的终身大事,于是便将此事托给了怀亲王。
怀亲王很乐意当这个红娘,从府里头挑挑拣拣了几只成年公猫,便送进宫去让小咪选。
小咪与小猫儿一商榷,最后便定下了一只身姿轻盈的豹猫,谁知那只豹猫高冷极了,看不起他们这两只大白猫,也不愿意和小咪亲近。
这可气坏了小猫儿,每天举着拳头追它辇它,结果因为吃的比这豹猫多,动的比这豹猫少的缘故,小猫儿除了在体重上能碾压他,其他地方相较于它,简直就是只废猫。
小猫儿还不服气,依然每天都要不自量力地抽空追打那只可恶的豹猫。
有次那只豹猫被他烦得受不了了,便结结实实地和他打了一架,害得小猫儿从小树上跌下来,脑袋上顶了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