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偏头看向他,只见方啼霜盯着下首那身着戎装的青年人目不转睛地瞧,裴野心里多少有些吃味,正要开口训斥,却见方啼霜先对那人出了声:“殷骐哥哥?”
陛下差点翻了一个白眼,心说好嘛,知道人家的大名便算了,当着他的面呢,竟还要在后头补个哥哥!
殷骐闻声抬起头,面上几分错愕,几分惊异:“啼霜?”
方啼霜一脱口便后悔了,他眼下在这些故人心里,早就是个死人了,这一声“殷骐哥哥”,反而是自找麻烦。
说实话,殷骐与年幼时的样貌倒说不上有多相似,只是方啼霜记着他颈边有一块浅褐色胎记,再看他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便就认出他来了。
当年两人也算是竹马之交,方啼霜在入宫之前,两人没事就黏在一起玩,如今多年未见,方啼霜与他更是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
裴野坐在堂上,见他俩在堂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方啼霜,”陛下冷冰冰地开口,“你是来当值的,还是来与人谈天的?”
殷骐心跳一紧,忙道:“陛下息怒,末将与这位方小公公多年未见,实在是情难自抑……”
不等他说完,裴野便打断了他:“将军舟车劳顿,该是累坏了,不如先回府去沐浴更衣,一会儿花萼楼再见。”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殷骐不是傻子,会意了皇帝话里的意思,便就匆匆告辞了。
他一离开,方啼霜便黏上去,嘟囔着嘴道:“陛下,你又生气了,你最近真的很爱生气!”
裴野不想理他,可又不舍得不理他,因此便阴阳怪气道:“孤生什么气?有什么可气的?”
方啼霜不太高兴地推了他一把:“你又来劲了是不是?”
“孤来什么劲?”裴野别过脸,抱怨道,“一口一声‘殷骐哥哥’叫得倒很亲切,孤都没听你这么叫过我。”
方啼霜知晓了症结所在,于是便又笑着黏了上去:“裴野哥哥,是我错了,你不要总是生气嘛。”
陛下顿时便心软了,可他一时拉不下脸,又还想再拿一拿乔,故而便冷着脸道:“滚蛋,当着孤的面和人这样亲近,过了这么多年还记着人家长什么样,你什么时候对人这样上心过了?”
方啼霜有些委屈:“我不当着你的面和他说话,难道带他去小屋子里说吗?而且他的脸我是不怎么记得了,可我记得他颈边的胎记呢。”
裴野稍稍一顿,而后又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他人生的不错,相貌还算端正,长安城里想嫁他的官家小姐不少。”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官家小姐,”方啼霜勾着他的脖子,有些不耐烦地皱眉,“你老说这样的话,可我只觉得你好看,只中意你来当我娘子,旁人我可看不上。”
裴野听了这话,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自从他俩在一块后,陛下就极少听他夸过自己,说过这样的心里话。
“那你我要是这么些年不见,”裴野忽而轻声问,“你也会记得孤吗?”
“不!”
陛下一皱眉:“怎么?”
“那可不成,”方啼霜紧接着又说,“我会想死你的,而且就算陛下七老八十了,变成个银发佝背的老翁,我也肯定能一眼认出你来!”
裴野心里被他这轻飘飘的两句话熨平了心肝,可嘴上却还要问:“怎么这样肯定?”
“因为你是陛下呗,”方啼霜难得嘴甜道,“我那样爱你,怎么会忘了你?”
裴野忍不住弯了弯眼角,这会儿是真端不住了,心满意足道:“嗯,好吧。”
方啼霜肯这样哄他,其实心里多少也有些心虚,倒不是他和殷骐真有些什么,只是殷骐到底是他与陛下相识以前遇见的人,与那些宫婢丫头,肯定是不同的。
他很怕裴野真的为此伤心伤神,因此才急于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你下回不准再生这样的气了,知道没有?”方啼霜伸手搓了一把他的脸,“越来越难哄了你。”
“你不去招惹旁人,孤自然也不会生气,”裴野笑了笑,又恶狠狠道,“下回要是再让孤再听你瞎叫人哥哥,孤就啃烂你的嘴!”
他这样孩子气的语态,简直是将方啼霜平时闹脾气时说的话学到了精髓,方啼霜笑骂了他一句:“好嘛,你快来啃,啃完你的嘴也要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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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陛下是只小黑猫。)
大明宫里近日又来了一只猫,黑毛金瞳,很不受宫里的小猫管事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