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也是湿的,神色是有点措手不及的张皇。
贺堇注意到他的视线,甩了甩胳膊上顺流而下的水珠,“我没事。”
好在这阵雨似乎只是一时兴起,很快减了浩荡声势,淅淅沥沥地下。
贺堇抬头看了眼窗外,伸手接过傅容介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后颈,“继续吧我们,这里晚上应该挺冷的,总不能在这住一晚。”
他放下手,弯起眸,“就是现在跳窗出去,得滚一身泥了。”
傅容介看着他像是亮着泓清泉的眼睛,喉头忽然有些痒。
他不大自在地偏开了视线,几乎没有思考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如果真被困在这,你可以给我讲一晚数学题。”
等贺堇略微愕然地看向他,他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有多怪,就又临时补了一句,“彭亮也说你题讲得很好很细。”
贺堇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沾着的水珠便落了下来,他重又笑起来,“还是出去说吧,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在这待一晚生病了怎么办?明天还是周日,万一我弟那个兔崽子明天不来开门,那不得在这饿死?”
说着话,贺堇已然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堆在一片长钢管里面的木质座椅。
他揉了揉手腕,抬步走过去,将钢管拨开,抽出木椅搬到了洇湿了一片的窗下。
傅容介摁了下拇指指节,蹙眉,“学长。”
贺堇掂量着木椅高度,闻声抬起眸,“嗯?”
他看出傅容介显而易见的担心,说:“别着急,我们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贺堇提起左脚踩在木椅上。
傅容介两步上前,“要不我……”
“来”字尚未说出口,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眼的弧光,紧接着震耳的雷声轰隆隆搅动稠云,暴唳着冲向天穹之下。
雨声骤然剧烈的同时,耳膜尚未适应交集的巨响,眼前就突然失了光明。
停电了。
傅容介慌忙在昏暗的视野里寻找人影。
刚刚搬出木椅的墙边却在这时摩擦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似乎是方才移动的钢管没有支稳。
他眼前晃过什么,就听见墙隅里贺堇的声音,尚且算的上镇定。
“没事,我扶住了。”
金属撞击的锵锵声戛然而止。
傅容介不放心,往前走了几步。
他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昏暗,能看到贺堇冷白的后颈和手臂,以及……
傅容介蓦地僵住视线,在原本稳当靠在一边的钢管倾斜下来时,他脱口而出,却被又一声雷湮没。
天际遽然爬满了闪电,照亮了那足足两三米长有小腿粗细的朝他们直坠而下的钢管。
傅容介白了脸,嘴唇干涸,心提到了喉口。
手已经伸了出去,急忙将贺堇往另一个方向拉扯。
那一刻,像弓已经拉满了弦,傅容介握住手里的指节疾速往一旁闪避。
或许是得益于上午篮球赛磨出的默契配合,这过程其实很顺利。
但傅容介往后退时,肩膀忽然一痛,发出嘭地撞击声。
这里位置逼仄,他撞到了书架,并且有点控制不住冲势。
傅容介腰上忽然揽上一只手,猛地将他从后往前带离。
受到冲击的书架因此只晃了晃,没有引起多米诺骨牌的灾难。
钢管却已经近在咫尺。
傅容介心口剧跳,同时他感受到贺堇手上按压的力。
傅容介心领神会,迅速应和着往空地倒下去。
落地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压住了贺堇的半边身子,钢管并未落在书架上或者哪儿,它依旧在坠。
傅容介惊惶地拉住贺堇往前挪,却在下一个瞬间,身体被带着骤然一翻,他身上落下重量和急沉温热的吐息。
钢管直降而下。
撞击的响声砸在耳边时,傅容介只觉得满弓的弦崩了。
他听到贺堇闷哼了一声,慌得心口急促地抽了几下,疼地出不了声。
过了几秒,傅容介试图扶起身上的人,脸上却倏忽落下一滴热烫的水。
他脑子几乎没法转动,慢半拍地将那液体抹了,又下意识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是血腥味。
“学长……”
“贺堇?”
傅容介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才终于得到了回应。
“我没事……”贺堇积蓄起一点力气,用手撑住地面。
他又听见傅容介在叫他。
这人的声线一向清冷,但此时,或许是脑子混沌,贺堇觉得自己听出了一些温度,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