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坚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就这么一直坐着。
高几上的烛台发出一阵轻微的哔啵声,烛光摇曳几下,又转为沉静。
“你去一封信告诉他,江南乱不得。江南乱了,哪怕他滔天之功,也是个死的下场。拳头握在手里才是威慑,打了出来,只会鱼死网破。”
“岳父……”
“你就只说这几句便好,若是我没有料错,你们老师大抵也会去信。”
……
还是那座不知名的宅子里,林邈和虞钦面对面盘膝坐着。
中间摆着一张矮几,其上放着煮茶的器物。
木质原色的涤方,涤方里放了几个倒扣的青瓷茶盏以及同色瓜棱洗口执壶,又有银质茶碾和茶盒、洗盘等物。
边上放了一个黄铜质的鼎状风炉,此时风炉上茶釜里的水早就沸了,虞钦却没有动作。
“我以为如今的你,已经比几年前聪明了许多。”
虞钦开始煮茶。他用滚水温热壶盏,接着是洗茶,第一遍煮出来的茶是不喝的,直到第二遍,才持起茶壶,往盏中倒着茶汤。
茶汤倒入茶盏,细沫浮碧,清香四溢。
林邈捏着茶碟,手有些紧:“我以为这是个推到他的好机会。”
虞钦端起茶盏轻啜,并没有看他:“可你忘了,江南不能乱,陛下也不会允许江南乱,所以这并不是个好机会。”
顿了顿,他才又道:“去吧,喝了这盏茶就回去。其实你去不去信,应该影响不大,此子心智过人,他如今不动,不过是在等京中这边的反应。”
第220章
薛庭儴下榻的客栈中,林毅荣乔装而来。
“薛大人,下官实在不明白,你让我们演了这一出,却是没有下文。这般有何用?为何下官竟是看不明白?”
其实林毅荣本不想来这趟的,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薛庭儴告知他这是保命之策,可到底怎么保命,如何保命,他和项青山却一无所知。如今他二人同吃同住,形同困兽,项青山大抵早就报了必死之心,所以还能保持镇定,但林毅荣却不能。
“你不明只因你困守一地,看得也是苏州……”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站在窗前的薛庭儴叫了声进,胡三便拿着两封信进来了。
胡三没有说话,把信递了上来,一封是陈坚的手书,另一封则是林邈。
“竟是一同到了。”薛庭儴失笑了声,去拆信。
先拆了陈坚的,再是林邈。
看完后,他笑容更大,喃喃了句:“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微微摇头,似有唏嘘,半晌才招手让林毅荣到了前来,对他说了一些话。
府衙早就张贴出告示,说是项青山会当众给大家一个说法。
当日,晨光熹微之时,府衙门前便聚集了不少人。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越来越亮,聚集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寻常人家打扮的老百姓,也有一些做商人打扮。
直到辰时,府衙大门大开。
林毅荣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并还有项青山,以及许多衙役。
比起那日,项青山今天的打扮体面多了,穿一身青色长袍,就是衣裳空荡荡的,看着就让人忧心。
“既然大人说了,宏昌票号会给咱们一个说法,我们就等着。今儿总该有个说法了,这毕竟是我们大伙的血汗钱。”人群里有人说。
“就是,谁家赚钱也不容易。我们相信宏昌票号,才会把银子存在里头。可你们竟然拿我们的银子去做生意,如今生意亏了钱,倒把我们给坑进里面了。”
人群嘈杂,说什么的都有,但不外乎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银子。
项青山几步上前,抱手对着人群一躬到底,道:“既然我当日没走,自然是要给乡亲们一个说法的,但有一点想说,从始至终项某人就没打算赖过这笔账。”
他望着人群,说得颇有几分感叹:“宏昌票号虽是账面上暂时没有流动的活银,但还有许多产业和生意在,其实大家应该明白,你们把银子存放在票号,票号每个月会按息付利钱给你们,这个利钱肯定不是项某人白亏着的,不过是把银子拿去做各种生意,拿回盈利均分给大家。
“我宏昌票号也不是开了一年两年了,而是十几年。这十几年里,请大家想一想,宏昌票号可有短过大家的利钱?没有!大家既然相信我项某人,项某人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还请大家勿要担忧,这个银子宏昌票号不会赖,项某人也不会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