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执与他目光对上,又拍了拍身边的大狗,道:“快见过陛下。”
阿桂终于从主人身边抬起了狗脸,同样漆黑的眼珠跟姜悟撞在一起,又一次发出讨巧的呜咽,欢快地摇着尾巴来到姜悟面前,直接把前肢搭在他膝盖的毯子上,亲昵地拿鼻子来蹭他的脸。
姜悟目无表情地由它动作。
大狗鼻子湿漉漉的,姜悟的嘴唇都被它舔了一下。
殷无执回神,呵斥:“阿桂!”
阿桂被他吓到,可怜兮兮地抬起狗眼,殷无执道:“到那边去。”
阿桂哀叫了一声,似乎很是委屈。
“快去。”
阿桂寂寞地摇着尾巴,走了两步还回头看姜悟,似乎在等他求情。
姜悟没有说话,它便哀怨地躲在角落蜷卧了起来。
齐瀚渺急忙取出帕子,上前来给姜悟擦脸,道:“陛下,陛下没事吧。”
定南王妃一边命人去备热水,一边有些稀罕地道:“阿桂素来是不近生人的,这才第一次见面,怎么会与陛下如此亲近。”
殷无执重新拿了湿帕子给姜悟擦脸,听罢眉头一皱,问姜悟道:“陛下此前可见过阿桂?”
“未有。”
齐瀚渺机灵道:“阿桂是先帝钦封的战犬,百姓们都说它有些神性,这一见陛下便如此亲近,由此可见陛下定是真龙降临,上神转世。”
其他人赶紧附和。
姜悟没有在意这些人的谄媚,道:“朕要看定南王。”
本来他就是为了确认定南王的伤势,看他有没有跟殷无执一起做戏骗自己,虽说中途被陈子琰插了一脚,已经决定放殷无执回府,可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定南王妃亲自引路,带他往主卧走,道:“劳烦陛下挂心,这老东西真是年纪越大越不中用,一层落霜都能把他滑倒。”
她叹着气,语气里却难掩心疼。
姜悟一路到了地方,定南王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见他到来,便立刻坐了起来:“陛下,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姜悟问他:“爱卿摔哪儿了?”
“臣,臣不慎扭伤了脚。”在说这话的时候,定南王内心是屈辱的,他昨日才在陈相面前说过,自己身为武将怎么可能会因降霜摔倒,未料今日一大早就出了洋相,这委实叫人心里憋屈得很。
“大夫怎么说?”
定南王道:“老臣这几日便能……”
“你还胡说。”定南王妃把他的话瞪回去,忧心忡忡地对姜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加上他如今年事已高,按大夫的意思,至少也得休养到年后。”
“哪有年事已高。”定南王不肯服老:“我现在就能去军营舞枪。”
姜悟心中明了。
昨日殷无执提议找老臣做戏之后,姜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定南王来,殷无执却说父亲身为一个武将,被降霜摔伤说出去实在有损威名,定然不会答应。
如今想来,什么有损威名,大抵就是殷家父子舍不得手头的权势罢了,毕竟定南王一旦卧床休养,他手里的事情定是要分出去另寻人管。
这对于定南王来说,大概就跟被钝刀子凌迟一般,让他不堪忍受。
瞧他这会儿,脚都肿成那样了,还不愿意休息呢。
姜悟道:“爱卿不必逞强,既然伤了就要好好休息,朕许你半年假期。”
定南王:“?”
殷无执也倏地望向他:“半年过于久了。”
“不久,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寻朕。”他说罢,又道:“儿子也给你留下,接下来的日子,就尽情享受天伦之乐吧。”
定南王一时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恐惧。
姜悟这边刚出去,他便立刻转向殷无执:“陛下这是何意?”
“……孩儿不知。”殷无执心头也是一团乱麻,半年委实有些太久了,姜悟难道真的想削弱殷家?原因呢?他猜不透。
殷无执追了出去。
在姜悟出门之前,直接抓住了他的椅背,“借一步说话。”
姜悟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又一次被端起来,一阵腾空之后,被借在了王府一角廊下。
趴在地上的阿桂又摇着尾巴站了起来。
殷无执撑住他的椅背,想直接脱口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不得不委婉道:“陛下,真的不要臣跟着回宫?”
“不。”
“……为何?”
“朕答应了陈子琰,由他代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