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好像是我的声音……
确切的来说,好像是幼年时的我……
一直读书的男子忽然抬起头来,似乎他的注意力也被这句话所吸引。
他是谁?
即使大脑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即使我全身僵硬,牙根紧合,可我还是用手拍了拍玻璃窗户。
他的动作忽然停滞,下一秒,他的脸转了过来。
我忘记了呼吸,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的脸部轮廓硬朗,眉眼深邃如雪山,沉寂,冰凉。俊美的脸庞冷寂而锐利。
视线相触之时,我似乎被撞击起来,脑子里轻飘飘,白茫茫的一片。
竟然是他……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再次与他相遇。
那就说的通了。
录音机那首粗糙的夜曲始作俑者果然是我。
我十岁的时候,被一个人录下了这首曲子,即使我弹得极度难听,可他还是微笑地告诉我,很好听,我很喜欢。
“林城阳……”
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迅速地变换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到病房门口。
我们不过一墙之隔,透过玻璃窗户,我们认出了彼此。
即使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我们仍然在第一眼中辨认出了对方。
他弯起嘴角,静静地望着我。
我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左手,修长而宽大的手缓慢地放在冰凉的玻璃上,与我的手掌相贴合。
如墨般的黑眸似乎融开了一层冰,流出融融春水。他微笑地看着我,微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即使我再认真地倾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似乎只是翕动着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对着我,轻轻张合着嘴唇。我仔细地辨认他说了什么,终于,我看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大龙。
他的眼角,眉梢都藏着喜悦,他将手掌紧紧贴合在玻璃上,残破的掌纹清晰可现。
他对着我一直在说,大龙,大龙……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自从我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原以为他是突然和父母搬了家,却不解他为什么不跟我告别。
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离开,谁知竟然会在这里重逢。
静谧的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如梦初醒,立刻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12点半了。
我看了林城阳一眼,快速地跟他说了一句:“我还会再来的。”随后转身向楼梯走去。
临下楼之前,我飞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手还紧贴在玻璃上。
从六楼下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脚下都是轻飘飘的。头重脚轻的从医院离开,坐在回家的车上,脑子里全是林城阳的模样。
他长大了,脱离了少年的轮廓,可眉眼仍旧如初。他的皮肤白皙如雪,四肢修长纤细,显然很少在户外活动。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但一定过了很久。
说不定,他消失的原因,就是来到了这里。
不对,他不应该来这里。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显露过任何异样。
他是一个俊秀而优异的少年,成绩优异,态度谦和,细致耐心。
我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成绩糟糕,感情淡漠,甚至偶尔爆出惊人之语,让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而他是唯一一个。
我对周围的事务情感淡漠,可他都会极为耐心的陪在我的身边。帮助我摆平一切麻烦和烦恼。
在他刚离开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父母带我来医院的时候,我也时常想起他,全天下似乎只有他了解我,愿意帮助我,可是他却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小时候,我原以为他是厌烦了我才突然消失。父母离开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他们都是因为放弃了我才离开了我。
我使自己忘记这些,忘记他们,然后接受一个人也可以存活的现实。
但我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能在十几年后,在这里与他重逢。
我坐在车里,摇摇晃晃地离开医院。
温暖的阳光落在我的身上,恍惚之间,我似乎下了车,走在通往家的街道上。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的从我身边经过,远处的骄阳变成了一团红色的光,拉长的身影紧紧跟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