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向顾修传递手书之人是谁?又居心何在?
这个人明知公主在漠南受辱而隐瞒不报,最后反倒用一封手书激怒顾修,引得顾修触犯国法。
为君二十余载的顾鸿轻而易举的便将这一切与这些日子以来铺天盖地弹劾顾修的奏疏联系起来。
这个藏在背后的人目的十分明确,他就是要顾鸿用国法将顾修这个眼中钉除掉。
这个藏在背后的人, 不惜用他女儿的安危去置他儿子于死地。
他作为父亲,作为君王, 决不允许朝中任何人敢行这样的事。
君王顾鸿踏入昏暗的诏狱, 在唐青山的指引下来到了诏狱最深处的那间牢房跟前。
“陛下, 战王殿下便在...便在这里...”唐青山抹了把头上的水珠,偷眼看着君王脸上的神情,心脏都提着到了嗓子眼里。
顾鸿立在那间牢房跟前,隔着粗重的栅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儿子顾修颈间卡着重枷,手上脚上都是重镣,手腕脚腕都磨出来伤痕,伤口破了皮,血染得镣铐上都是。蓬头垢面,面颊削尖,双目凹陷,嘴唇上已经由于缺水而破开了几个口子,就那么失神的靠在一堆潮湿脏污的稻草上,一动不动。
那间牢房没有窗户,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内里闷热潮湿宛如蒸笼一般。地面上还摆着一只破口的粗泥大碗,碗中的残羹已经生了蛆虫。
那般恶劣的环境,他只多待片刻,便觉得要窒息了。
顾鸿掩着口鼻,目如鹰隼的锁定在了唐青山的身上:“战王是一品亲王,如今尚未入罪,是谁准你们这般苛待的?”
“陛下,这...这是尚书大人吩咐的...微臣等只能听直属上司的...”唐青山双膝跪地,战战兢兢道。
刑部尚书李衡,韩明一手扶持的亲信。
韩明,又是韩明。
现在只要想起这个名字,顾鸿胸口的怒气就会直蹿到了脑顶。
“现在,马上把这些东西给朕撤了。”
“是!陛下!”
唐青山不敢怠慢,立马掏出腰间的钥匙,带着两个衙差将顾修身上的枷锁全部清除,又为顾修灌了些清水,顾修这才慢慢的恢复了神志。
回过神来的顾修,见到顾鸿第一个反应便是俯身跪平了身子,遮掩着自己凌乱的衣衫:“父皇,儿臣失礼了。”
“失礼?这会儿是知道怕了?”顾鸿皱着眉头,看着短短几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顾修:“带着人马冲出去的时候可想到这一日了?”
“儿臣,想到了。”顾修伏着身子,轻声应道:“为了长姐,儿臣不后悔。”
“不后悔?你知道你给朕出了多大的难题么?你知不知道私自调兵是什么罪名?!”顾鸿站在原地,冷声质问道。
“儿臣知道,可是...”顾修抬起头,双眼静静的看着顾鸿:“父皇,长姐还好么?”
“你还好意思问你长姐?你可知你长姐在病中记挂着你,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睡好觉了?”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愿意认罪,您如何处置儿臣不要紧,只是不要告诉长姐。”顾修膝行到了顾鸿脚边,伸手抓住了顾鸿的衣摆:“也求父皇,不要处置那些随儿臣出征的戍边士兵们。”
“好了,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顾鸿板着脸,心中酸楚无比。他这个儿子,怎么就单纯到了这个地步,平白被人算计成这样自己还浑然不知,脑子里只想着旁人:“朕问你,那夜的手书,是什么人给你的?”
“手书?”顾修松开了顾鸿的衣摆,思索了片刻才道:“父皇怎知还有一封手书?那封手书是儿臣的亲随在席宴后传给儿臣的,儿臣那个亲随头脑不太灵光,他只说是个小个子给他的。”
“那这手书又不是你长姐亲手给你的,你便没有怀疑么?”
“儿臣见那封手书是长姐的字迹。儿臣那日往漠南部赴宴,亲眼所见阿日斯兰要与长姐灌酒,儿臣亲眼所见,所以儿臣没有多想...。”
顾修直言不讳,顾鸿心下了然。那个给顾修设下圈套的人,已经将顾修摸得十分透彻了。就连顾修身边的亲兵有个傻子都知道,连那日私设的酒宴发生了什么都一清二楚,可见这人在漠南边关和京中都布排已久了。
能做到这些的,也就只有那个仰仗着自己位极人臣的宰相韩明。
“没有多想?既是因这封手书出征,你为何不直接将那手书带回来呈交给朕?你连给你自己辩解一句都不会么!”
“父皇,儿臣犯了国法是事实,无谕出征也是事实。刑律之中也并未写明,事出有因便可不必受责的。”顾修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顾鸿眼神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