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这话可说偏了!下官何曾无中生有?下官这是为君纠错!”孙庭钊匆匆扫了一眼身边谏院司的同僚,仿佛被众人鼓舞了一般双膝跪地:“陛下,宁王殿下殿前失仪是真,晴昭公主出行招摇也是真,您不能为着一点儿手足情谊,连是非都不分了?”
高台上的顾修眼神冷得可怕,为上位者是不怒自威。顾修的威严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要那双眼睛微微一提,便让人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怵。
“晴昭公主所用之仪仗,先帝在时便是如此。”顾修目光如炬,锁在了老臣孙庭钊的身上:“朕倒不知,公主如何招摇了?”
“陛下,公主现下已升尊为长公主,更该为国朝女子表率。既然是寡居之身,便不该彩衣华服,头戴凤冠,摆銮驾招摇过市。若是国朝女子皆以公主为榜样,丈夫死后不守贞节,如此招摇过世,岂不是乱了人伦纲常”
寡居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瞬间就惹翻了顾修顾攸这两个晴昭公主的好弟弟。
满朝文武都看出了龙椅上的顾修脸色不对,只有那一身正气的孙大人没有看出来。
“那依你所见,朕该如何处置朕的长姐呢?”顾修的语气冷的让人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若是换了早两年的顾修,这位孙大人的脑袋估计早就满地乱滚了。
“陛下,您如何处置,微臣不敢妄论。”孙庭钊诚恳的向上叩首:“臣只是提醒陛下,皇家之事无小事,请陛下明鉴。”
“陛下,臣认为孙大人说的很是啊。”韩墨初微笑着朝顾修看了一眼,又转而对那匍匐在地的孙庭钊说道:“皇族中人确实该为天下之人的表率。孙大人,若是以皇室为榜样,您可愿事事跟从啊?”
“下官身为大周官吏,自然以皇族言行为表率!”
“那好,既然孙大人都这样说了,那就请孙大人休了家中的续弦夫人和几房姨娘,好生为亡妻守节吧。”
“韩太傅?您...您这是何意啊?”孙庭钊讶异的抬起头来。
“这不是您说的么?公主寡居就该深居浅出,为亡人守节啊。”韩墨初侧身持着牙笏,脸上笑得如沐春风:“孙大人,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韩太傅,古来女子守节,下官可是男子啊,这男子...”
“男子怎么了?男子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么?忠贞原本就是夫妻两个人的事。”韩墨初眉峰一挑,微笑道:“合着,您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里告诉您,男子的贞节一文不值?还是说旁的男子都能为亡妻守节,独您一个耐不住寂寞,还拿着自己是男子这事说嘴?您是男子,可在朝为官几十年,怎么只见您食俸禄,不见您有什么建树呢?”
“这...这...”孙庭钊被韩墨初一席话说的无言以对,抬手颤颤巍巍的想辩解些什么,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都别吵了。”顾修很适时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依朕看,我朝律法之中并无明文之规不许男子续弦,也并无明文之规不与不许女子改嫁。这朝堂之上也不是给你们讨论男婚女嫁的地方。从今往后朝中所议之事若与国事无关,便都给朕出去站着。”
“是,臣知错了。”韩墨初笑着朝顾修行礼告罪。
孙庭钊哑着嗓子跟着韩墨初磕了个头,连怎么告罪都忘了。
“不过今日既然说到这里,朕就不妨再说一句。”顾修环视了一眼朝中众臣的脸色:“我国朝女子从来都不必困居于阃闱之内蹉跎一生。眼下晴昭公主属未嫁之身,若她有一日心有所愿想行婚配,朕依旧会为她择一夫婿。”
顾修这一句话,说动了朝堂之下站着的一人,那一人心心念念顾锦已经快九年了。
午时朝罢,众臣纷纷向外散去。
孙庭钊的脑袋,比昨日吃了排场的两位尚书大人垂得还低。
谁知刚出宣政殿的大门,肩膀就被一个人搂住了。
“孙大人,先别急着走啊。今日朝上有些话还没说明白呢。”宁王顾攸粗暴的拽着孙庭钊的衣袖,一路拽到了御阶底下:“我长姐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老臣哪里说错了么?那公主殿下寡居之身,本来就不该穿华服,戴凤冠,这...这...有违...”
孙庭钊一句话还未说完,顾攸手中的笏板就抡圆了照着人脑门砸了过去,直接把那姓孙的砸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家里小老婆养了一大串儿,还满眼盯着我长姐的衣裙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长姐那身华服是我送的!头上戴的凤冠也是我送的!”气急的顾攸也不管什么脑袋屁股直接就踹:“她就穿了!怎么了!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是没见过女子的衣裙还是怎么的?敢说我长姐是寡居!你奶奶才寡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