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吴氏走后,这对自来闲不住的君臣在宫里没了拘束。
二人有时会赤身在雨雪之中比剑,即便分不出胜负也宗要打个痛快。有时又跑到军营去替母马接生,看上品相好的小马驹便带回宫里亲自喂养。
有时又换了粗布麻衣跑到宫外最热闹的集市里吃小吃,欣慰的发现所有逛来逛集市的百姓只有他们两个是穿粗布的,连卖豆浆的小贩都换上了丝棉。
韩墨初也终于有时间研究起当年在罗刹国遇到易鶨先生时带回的那些书本和图纸,为此顾修还特地命人搬空了三间大内室,专门用来摆放韩墨初用于研究百事的材料和工具。为了铸造方便,他甚至在后院立了个冶金用的高炉,还从军器监挖了个擅长开模的匠人长住宫中。
似今日这般在养逸居内安安静静的下棋的情形,反倒十分罕见。
午膳时,二人直接命人将膳桌摆在了紫居正南的一处春景极好的小院子里。
嗅着浅淡的清香,吃着应季时令的新鲜小菜,当真是逍遥又惬意。
“今日吏部递来的候选京兆尹的名单子冉可看过了?可有合心意的人选?”顾修提筷与韩墨初夹了两片春笋搁在了韩墨初面前的小碟子里。
在用膳时谈政务,是顾修执政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
眼下虽然已经不必再那样忙碌,可这个陋习顾修依旧难改。
半月前,京兆府尹姜篱上书告老。
这位在京兆府劳碌半生的老大人前年便患了咳喘,去年冬日里更觉不好,已过花甲之年的他想在告老之后到京郊的县学里给那些适龄的学童教书。
念及昔日相助之恩,韩墨初自然应允,并且在其荣休之时直接加勋一品,给了姜篱离任时最大的体面。
韩墨初送别老友后,任选新任的京兆府尹的事情一时推到了二人面前。
京兆府,向来是满朝官系之中最费力不讨好的一个。
满朝权贵宗亲都在这一座皇城之内,说不上哪一日就得罪了谁。姜篱在这个位置上时虽万事周全,但也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时。
这个人选若选不好,百姓吃苦不说,在京中生活的权贵宗亲们也极易生事。
韩墨初摇摇头,直言道:“那几个人选虽说都是吏部着人精心挑选的,在各个地方也政绩斐然,可是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来的。臣想着还是让副行的官吏暂且代管,正式任命之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也好,京兆府是朝廷的门面,这个人选是该多加慎重。”顾修缓声道:“子冉午后想做什么?”
“臣与常如说好了,午后要去他的药园里摘些忍冬花回来,顺带着再拿些上好的桃花和紫芙,回来与陛下烹粥。”韩墨初咽下了口中两片清脆的笋片,笑言道:“陛下可要同去?”
“既然是要与朕烹粥,朕自然是要同去的,就当是陪子冉踏春了。”提起苏澈,顾修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的一桩事情,不由得开口问道:“朕记得前些天苏先生来找过子冉一趟,没多久便气呼呼的去了,可是为些什么?”
“陛下说这事啊?其实也不为什么......”韩墨初搁下筷著,忍笑讲起了那日的原委。
***
那日,苏神医抱着一张卷轴以及一小盒不知放了多久的柿饼和点心求到了韩太傅门下,扯着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子冉啊,帮帮你的好大哥吧,你大哥到了这个年纪还没个妻房,我愧对先生临终之托啊!”
“你想娶妻便娶,好端端的到我这里哭什么?”太傅大人颇为嫌恶的将衣袖拽了回来:“难不成你想娶宫里的什么人?”
苏澈吸吸鼻子擦擦眼睛,将怀里的卷轴打开,指着画卷像上一个看起来勉强还算是端庄的女子可怜兮兮道:“子冉你看,这是我花五十两银子托的大媒,好不容易帮我寻的一门亲事。虽说这女子是个二嫁之身,不过她先前的丈夫才与她成婚三个月就横死街头了,媒婆说放眼京城的好人家也就她还与我年龄相仿,我也确确实实不能再挑了。”
“然后呢?”韩墨初听着苏澈这个匪夷所思的经历,依旧找不出他哭到他面前的理由。
“谁知这女子家里现下是她哥哥做主,说是嫌弃我到了这个年岁还只是个正四品的内官,高不成低不就。连从七品的京官都不如,他们的爹爹生前还是永宁五年正六品荣休的呢。还说他妹妹命里该有大富贵,先前的那位妹夫就是因为太过清贫,不配迎娶他妹妹,这才横死街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