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一点风寒而已,陛下想让臣心疼多少才算完?”韩墨初喂了半碗汤药,将渐渐温凉的药碗递到了顾修手中:“药凉了,陛下自己喝。”
顾修端着药碗,仰过头一饮而尽。
一碗汤药下肚,顾修头上的热度退了不少,热度一退,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比方才足了许多。
“陛下真乖,比毓诚三岁时乖多了。”韩墨初弯眸温笑,拿起两颗樱桃蜜饯一颗放进顾修嘴里,一个放进自己嘴里,侧身靠在顾修身边,时不时给人扯扯被角。
“你又不曾吃苦药,吃什么蜜饯呢?”顾修朝人伸手:“再给朕一颗。”
韩墨初啪的一声,拍在了顾修手心上,顺势又端过一碗清水递到人手边道:“陛下这是得寸进尺,快些漱漱口早些安置,明日还有晨朝呢。”
温热的清水洗去了顾修口中的苦涩的药味儿,得寸进尺四个字他在心里暗暗的不敢苟同。
他顾修什么时候得寸进尺了?他得的寸在哪,哪里又有什么尺好进的?
该风寒的时候说什么也害不了风寒,不该风寒的时候风寒了,他白赌了这么多天的气,受了这么多天的冻,一点好处没有捞到不说,连多吃一颗蜜饯都被说成是得寸进尺。
顾修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寿活多少年,可无论他还能再活多少年,他都下定决心不再与韩墨初赌气了,毕竟不管错处在他还是在韩墨初,他都捞不到什么便宜。
***
隔过两日的晨朝上,由韩太傅提议的废除科举,建立学宫之事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学宫建立的前十年,恩科与学宫两项并存,由学子们自行选择就是。这十年内,恩科入仕的举子进士一切待遇如旧,机会均等。如此一来,满朝文武皆无异议,天下学子也没了顾虑,礼部上下也有迹可循。
过了除夕,天子的明旨便下发到了各州府之上,由各地地方官做主,选定地点兴建新的学府。
乡学的科目以四书为基,在其上之上另外有算学,驭学,诗书,文史几个大项。
府学中的科目则是彻底摒弃了四书的禁锢,开设农学,药学,商学,更有造舟,冶铁,开矿等等,即便学子学成后最终没有考入学宫入仕,将来也可有一技之长用以谋生。
位于京中的学宫科目分类便更加复杂,除了上述几项大科目外,还有针对于三省六部九寺五监这几个朝中的职能部门的专项科目。
另外开设火器造究室,专门用于学习如何造出各种各样的坚船利炮。
府学及乡学中授课的各科学究除朝堂任免之外,各地方官员可以自行举荐,全国上下都饱学之士也可自荐。一经录用,皆绶从三品职衔,其家人也可享朝廷俸禄。
学宫中的主讲人毫无疑问的是太傅韩墨初,韩太傅前半生辅佐君王,教养太子,后半生则又要匡扶天下,教化天下学子。
这等丰功伟绩流传民间,茶楼酒肆之中凭空又多了许许多多以韩太傅为原型的话本来。
京中学宫的地址选在了旧日忠勤宰辅韩明的旧邸,这是顾修的意思。韩墨初深知顾修的心思,顾修是希望能借此让他摒弃过去,从此以后工笔史书之上他韩墨初与那个获罪灭门的韩家再无半点瓜葛。
静朗安逸的午后,顾修在整理着这段时间各地呈报上来的有关兴建学宫的奏报,韩墨初则早早的看完了折子,在一旁提笔铺纸,不知在写着什么。
顾修低头批了半天的折子,脖颈处微微僵硬,他随即起身揉揉脖颈,见韩墨初在写字便好奇的凑上前去。
只见韩墨初面前的长案上铺着一张方方正正的雪浪纸,纸上落着八个雄浑有力,苍松劲柏的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臣在写学宫的门头。”韩墨初搁下手中的毛笔,微笑着朝顾修凑近:“臣想将这八个字,挂在学宫中,也挂在全国各地的学塾之中。”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修围着这副字看了半晌,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这两句无比直白的劝学诗是出自哪里:“师父,这两句话是何人所著?当真要挂在学宫的门头上么?”
“这是易先生告诉臣的,易先生说他少年之时凡是读书做学问的地方,都贴着这样两句话。”韩墨初展开一柄折扇,细细的将墨迹扇干。
“子冉不是说,易先生是天人么?天人也要读书么?”顾修皱眉疑惑道。
“臣想来,不管天人还是凡人,大抵是都要读书的吧。”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修在听见这八个字的出处后,竟然在这简单直白的词句中读出了几分深意:“易先生说的,想必是没错的,就依子冉所说将这八个字悬于各地学塾之中,还有京中的门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