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帅,我求你,让我过去……我可以陪着她死……绝对不……”他忽而压低了声音,仿佛是要哭出来。
穆远叹口气,别过脸去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依旧不撒手——他不能任由顾劼枫去犯傻。
张口正要说,却忽而听见营帐外,一人的笑声分外爽朗,可这爽朗,却又分明带着几丝颤抖:“谁……要再死一次了……”
众人一愣,皆是惊得忘记了动弹,却见营帐外,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黑马,一手执着血缨枪,一手牵着缰绳,仿佛还拿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她的铁甲上尽是血水,肩头插着两支箭,周身伤痕累累,她的身影摇摇曳曳,晃晃悠悠,她的身后,还有几骑,也是狼狈不堪地跟上前来。
东风笑回头一望,苦笑,本是三十人随她殿后,最终逃回的,竟只有约摸十人。
看着那边的穆远和顾劼枫依旧瞪大眼睛瞧着她,一扬唇角,笑意里带着骄傲:
“他们、没……跟上来……”
说着,身形一晃,竟往马下栽了去。
她迷迷糊糊闭了眼,那一转念,只觉得若真是要死,堂堂副帅,跌下马摔死也是太过丢人;又一想,也罢,毕竟,是死在了自己的营中。
却是被人一把抱住,那人的怀抱熟悉又温暖。
一绺长发在她面前晃悠着,她扬了唇角,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叫了一声:“美人儿……”说罢竟还侧过头去,嗅着他怀里的味道,探出舌头来舔着他的发。
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她是自私的。
分明给不了他承诺,却这么想陪着他,不想离开他。
玉辞颦了颦眉,两条手臂紧紧抱着她,他知道她没有什么力气了,如今她几乎是将全部的重量,都交予他承载——可惜,飘飘摇摇的依旧是轻的。
他今日一袭白衣宛若仙人,她则是铁甲染血,分外狼狈,她想着,如今她周身是血,怕是蹭了他一身,任由他搂着,低声道:“美人儿……弄脏你、衣服了……”
玉辞闻言心下一酸,侧过头去,用面颊贴着她的额头,她身上的血,都是她的血吗……
不敢再多加犹豫滞留,他抱着她转过身去,往营帐处走。
后面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医者和几位军官都涌了上来,帐中也备好了位置,有的看护,有的跑到后面去照料那几位弟兄,好不忙乱。
东风笑却忽而一笑,伸出左手来,用力一抛,只见两团毛球飞出,在地上咕噜了几圈才停稳,细看来,竟是两颗头颅——皆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口,头发蓬乱,青筋凸起,真真是死不瞑目一般,吓得月婉和蚕娘一众皆是后缩了几步。
穆远一愣,蹲下身便去拾,却听东风笑道:“一个是、万姓的副帅…一个、是裴姓……的都尉……”
穆远眼圈一红,正欲开口说话,却听‘当啷’一声,血缨枪,也落在了地上……
第上:君念北059 一吻定情
外面的雨渐渐地停了,穆远和顾劼枫立在大营门口,瞧着远处的青山。
穆远凝着眉,顾劼枫手里攥着东风笑的血缨枪,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万逢带着三万人,许是逃回去了几个,但大部分被歼灭,副帅万逢被斩首;都尉裴策、罗宇奉命带两万人追击,裴策被斩首,两万人,大概一万被杀,未能跟上我军;我方,袁奇带一万人,东风笑、温辉带一万人,温辉被杀,校尉杨铁关、黄文死于乱箭和混战,一万兵士被杀。”穆远兀自念叨着,这一战,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顾劼枫闻言,回眸瞧他一眼,只是颔首,却不多言。
营帐内,东风笑迷迷糊糊张开眼来,平心而论,这一次,虽然中了两箭,又落了几处伤,但是伤得并不重,之所以归来的时候那般狼狈,委实不过是因着体力透支。
那个受了两箭的肩膀依旧酸疼,她抬起另一侧的手臂来揉了揉眼睛,才四下打量着,却是一眼瞧见了那一头乌黑的发。
抬手摸着那柔顺如丝绸的长发,她忽而想起自己栽下马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怀抱结实而又温暖,本是因为除夕那晚,有着些许的隔阂,她固执地不敢去瞧他,平日里有个小的磕碰,也自行去寻月婉,顺带着也同她聊得欢畅,算下来,竟已有八日不曾同他说过话——可是,他的怀抱,却在那一瞬间改变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