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嬛叫晴子:“快进去!”
晴子知道,这个关头多一刻耽搁都能要他们命,二话不说钻进去。
沈嬛也取了红宝石钥匙,在墙面合上的最后一刻,挨到了晴子身上。
他的脚在抖,手在抖,连胸腔里的心脏也在发抖,全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们逃出来了。
他们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沈嬛握着晴子的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道:“不知道太南谷的人会不会发现这条密道,我们快走。”
“好。”晴子也激动得难以自抑,在前头往前爬。
两人一前一后,片刻不敢停留,在只容得下一个纤细身形的密道里爬行。
这条密道从石头缝隙里艰难地延伸而出,所以格外的曲折悠长,沈嬛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他只知道肚子里的东西早已消化干净,嘴唇干了又干,舔了又舔,慢慢地,舔到的已经是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难以睁开,偶尔跟晴子说话,或者叫她的时候都要反应好一会儿。
终于,在他几乎快以为自己都要躺在密道里的时候,前面的晴子虚弱的声音传来:“太太……我好像……看到了雪……”
小小的密道入口,透了一些光亮进来,细细的雪花从洞口飘进来,周围还有干枯的荒草。
沈嬛打起最后一点精神,吞了吞干涩的喉咙,跟在晴子身后。
“噗——”
主仆二人从洞口撑出来,脱力地扑到雪地上。
沈嬛睁着眼睛,望着脸颊边的雪,眼里突然滑落眼泪。
他抓起大把大把的雪往嘴里塞,干裂的嘴唇撕开一条条细细的口子,染红了嘴边的雪。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泪流满面,抓着雪的手颤抖。
树林离的鸟雀被突然出现的他们吓得振翅而飞,咕噜噜的鸟叫声在林子里回荡。
十七岁前,他有父母疼爱,不知人间疾苦。
十七岁后,他嫁给陈枋跃,成了陈府的老太太,虽然在府中人看来,陈枋跃对他有求必应,宠爱有加,但内里的事,只有他和奶娘晴子知道。
三十七岁这年,他成了遗孀,奶娘为了他被投井。
而现在,他逃出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人有多少个三十七年啊,他竟然落到这般田地。
还有卢氏,陈妙仪。
沈嬛攥着手里的雪。
晴子爬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太太,我们往哪里走?”
密道的出口在一个山坳的林子里,地上全是厚厚的腐烂的树叶,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
沈嬛被晴子拉起来后,看了看周围:“我们被送到太南谷的时候,马车行了三天半,应该没离开盛京城。”
他抬头看了眼天,往那边走。
晴子听话地扶着他,往他所说的方向走去。
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在太南谷的那身衣服,在地底不觉得冷,一上来就抵挡不住,挨在一起也没有一点暖和。
但或许是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们一回,没多大会儿,两人看到了山道上升腾起的炊烟,一座黑瓦石墙的院子坐立在不远处,院子前的地里还有两个身穿灰色衣裳,戴灰色帽子的中年女子在摘菜,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帮他们提篮子。
他们刚从那个魔窟逃出来,戒备心很强,要不是看到那个小女孩,他们也不敢生出过去求助的念头。
还好,能养着小女孩,小女孩还如此天真可爱的,应该安全得多。
沈嬛和晴子互相搀扶着走过去,地里的孩子先看到了他们,手指往这边指,跟旁边的女人道:“师傅师傅,有人来了。”
穿灰衣戴灰帽的中年妇人直起腰,往山门前的小道上看去,待看清了沈嬛和晴子的样子,连忙上来扶住:“两位施主从哪儿来,怎会如此?”
在密道里爬了那么久,沈嬛的衣衫上全是泥土,发髻也蓬乱,更别说苍白的脸色和全是血的嘴唇,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有人信。
沈嬛没想到这个灰衣女子竟然是尼姑,道:“回师傅,我是江南人士,来盛京走亲戚,没想到半道遇到了劫匪,不仅抢走我们的全部家财,还把我的丈夫杀害了,幸好我这婢子聪明,带着我躲到水沟里侥幸逃出一条命。”
“天寒地冻,实在是走不动了,请求师傅收留几宿,待我养好身体,再去盛京城找我那亲戚。”
他们两人的狼狈骗不了人,尼姑没想到两人竟然遭遇了如此祸事,同情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施主既然能到此处,就是与佛家有缘,无需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