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多燃几盆炭火了,”沈嬛跟晴子道,“等天色暗下来,你躲着点人,去找看门的六子,让他来见我。”
六子是守门的,时不时被家里老爷太太分派跑腿的活儿,有些事找他方便。
晴子点头:“是,料想六子也不敢不来,他姐姐还是您给配的亲事,平日里没少给他好处。”
沈嬛没接这话茬,以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境地,六子不来他也不能把他怎么的。
所以,他也没把所有希望落在六子那儿。
边思索,边挽袖。
沈嬛用扫帚把灶台上厚厚的灰尘扫下来,再把灶台上面的蜘蛛网打掉。
晴子和奶娘也跟着动手,突然,晴子一声尖叫。
吓得沈嬛和吴氏赶紧看过去,晴子脸都白了,跳到沈嬛身边:“老鼠,那么大一只老鼠!”
她话还没说完呢,一只有半臂那么长的耗子顺着墙角呲溜冲到三人脚边。
晴子吓得眼泪都在眼里打转,硬是用脚去踩,还边叫着让沈嬛走。
看得沈嬛忍不住笑,抓着扫帚跟她道:“去把门关好,我把它打了。”
“?”晴子睁着两只眼睛,傻愣愣的。
“太太……”
吴氏已经把门关上了:“太太是打老鼠的一把好手呢。”
沈嬛那边已经在喊他们:“晴子你站在那儿别动,奶娘,你那边弄点声响。”
拿着扫帚,他这儿掏掏那儿掏掏,老大的耗子被他撵得四处乱窜又出不去。
晴子简直快把自己站成一根棍子,她怕耗子,怕得要命。
可太太会打耗子这事儿简直让她几乎忘了害怕。
沈嬛的头发因为跑动有点散乱,被簪子簪着的头发随着跑动可爱地跃动。
他猛地用扫帚按住墙角,一脚踩住耗子头,一手抓住耗子后颈,大大的耗子在他手里吱吱乱叫,可就是跑不出去。
“好多年没抓,差点儿叫你跑了。”
他知道晴子害怕,拿着耗子就出去了,按着抓它的法子,用跟布条把它腿栓起来,捆在石头上。
晴子磨蹭着过来:“太太……这……这玩意儿怎么办?”
“随它在这里,死了挖个坑埋掉。”
“那怎么不现在打死?”
吴氏在厨房里大声应道:“你家太太不怕活的,怕死的。”
沈嬛脸一下就红了。
他不把自己当成女子看,觉得自己该比晴子和奶娘勇敢些。
现在这勇敢的表象被奶娘戳破,嘟囔着道:“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不得多看会儿。”
奶娘也不客气:“那您多看会儿,待会儿奴婢打死了你顺手挖个坑埋了。”
沈嬛的嘴有点撅起来,走到厨房里,拿着扫帚继续打扫。
三十七岁的人了,换作别人都能当爷爷奶奶外祖外祖母的年纪,他还能做出这样的小儿情态。
可是,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甚至,跟他本身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天真与成熟,和谐共生。
他不是十四五岁人事不知的小女儿小少年,他知道被人拥抱的滋味。
是天真纯粹的稚子,也是勾人yu念的妖物。
——
天色渐渐暗下来,小佛堂没蜡烛,只有一盏油灯,灯壶里的油还只有一小半。
沈嬛坐在凳子上,见灯焰有些长了,拿了剪子剪短一些。
于是灯焰晃了晃,才重新照亮他的面容。
晴子带着六子进来,六子规矩不曾懈怠,给他行了礼站好。
沈嬛直了腰:“你姐姐近来可好?”
“劳太太记挂,姐姐现在在庄子上做事,比原先在院里清闲,我上次去时她已经有孕七个月,到年底小的又能当舅舅了。”
沈嬛也被他说高兴了:“可真好。”
“我记得,你姐姐是个圆圆脸,脸上有两个酒窝,生的孩子肯定可爱。”
“主仆一场,这你给你姐姐送去,当是给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心意。”
沈嬛褪下手腕上一只镯子,让吴氏给六子。
六子弯下腰:“太太使不得……当不得您如此放在心上 。”
“没什么当得当不得,碰着了就是缘分,这镯子不值什么钱。”
见他执意如此,六子只能收下。
沈嬛用的东西哪有不好的,细细的金丝拧成的镯子,交口那儿绞成小小的蝙蝠样式,寓意五福临门。
沈嬛语气有些软软地道:“刚生下来的孩子灵轻,用金器压一压,长得快长得好。”